“很有道理!否则他何必多此一举?”刘洪赞许地看了林娜一眼,随即又皱起眉头,“可是这密码会藏在哪里呢?”
林娜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顾自说道:“我父亲是个好人,所有的人都这么说他。在我小的时候,他也非常疼爱我,我觉得自己拥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父亲。那时候父亲总是对我说,要做一个热心肠的人,看见别人有困难,应该去帮助他,因为好人总有好报的。呵,可是后来呢?事情却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都是你的错……”由于被扼住脖子,林娜说话非常艰难,可态度却没有丝毫转变,“是……是你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关键的问题在于,林娜有可能已经撕坏了所有的联结点。如果那样的话,你们会很失望,而我则更加失望。既然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之后,你们仍不能互相关心、互相信任,那最后就只剩一条路可以走了:拿起这把刀,看看报纸上的内容。两个只能活一个。
男人愤愤地抱怨了一句:“这搞的什么玩意?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只是个会出声的娃娃。”林娜一边说,一边把娃娃抓过来给他看。
“怎么了?”林娜忽然想起刚才信中最后的一句话:看看报纸上的内容。她忍不住凑过去,也想看一看。
刘洪略微一怔,随即便明白了过来。“这个变态!”刘洪恨恨地咒骂了一句,然后用手砸着玻璃,高声叫嚷道,“别他妈的瞎看了,快想办法把我们弄出去!”
“他在教我们怎么做——最后的逃生方法,两个只能活一个。”刘洪的语调和神态都是阴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
“那我先帮你们报警。”女人犹豫了一会,说,“如果你们在恶作剧的话,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呵呵,好啊,好啊……”他看着林娜,一遍遍地重复着“好啊”这两个字,却说不出任何下文。林娜瑟缩在墙边,不敢去迎接对方的目光,只能低着头,呜咽不止。
“他在自言自语,说一些……一些下流的话……”林娜神色扭捏,用手紧捂着耳机,似乎是不想让对方听见耳机中传出的声音。
刘洪往外望了一眼,摇头道:“隔得太远了,恐怕看不清楚……而且就算有人看到了又怎么样?他们根本不会想到我们是被困在这里。必须想办法到阳台上才行。”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推了推面前的玻璃。
“他妈的,这是谁干的?什么意思!”男人似乎被戳中了心中的痛处,突然显得非常激动。他挥舞着双手,气愤的神情中带着一种深深的悲凉。
不知过了多久,林娜止住哭泣,抬头说道:“我们还有机会的……再想想别的办法,至少现在有水了,能多支撑几天的……”
“很好!你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刘洪满意地点点头,“那我们就等早晨上下楼的人多时把水倒出去!”
林娜并没有时间细细思考,因为手机铃声此刻已经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正是刚才那女人打来的。她连忙按下了接听键,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恼怒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我刚刚被110的警察教育了一顿,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林娜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疲惫地仰面躺倒在床上。刘洪背靠铁门坐着,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这种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那“铃儿响叮当”再次在屋内响起。这声音立刻牵动了两人的神经,使得他们同时一震。
“什么?”刘洪也把眼睛贴到缝隙上,一边看一边问,“那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一套两居室的房子。对面房间的门紧紧关着,哭声正是从那里传出的。林娜不敢想象在那扇门后面会有怎样可怕的场景。她扑到客厅的大门边,用颤抖的手摸向铁门上的转锁。
林娜硬着头皮走出卧室,来到客厅里,发现这里也是一样,一切都和梦境中反复出现的场景一模一样。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那“铃儿响叮当”的歌曲声便再次响了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目光既兴奋又忐忑。
“你来接!”刘洪拿起电话递到林娜手里,同时郑重其事地嘱咐道,“记住,什么话也不要说,听他的。”
屋子里没有水,没有任何食物。好了,你们就是处于这样一个困境中。惩罚已经开始,你们慢慢去体会孤独、无助、绝望交杂的恐怖滋味吧……〗
林娜看着他,眼神中渐渐生出一些同情。她慢慢走上前去,在刘洪面前蹲下,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刘洪埋着头,蹭去了眼角的泪水,然后抬起头来,正遇上林娜清澈的目光。他深深吸了口气,情绪渐渐恢复平静。
真正让林娜绝望落泪的,其实是他们厮打时耳机中传过来的对话。
“他挂断了?”刘洪抢过电话放在耳边听了一下,懊恼地将电话扔到床上,嘴里嘟囔着,“你不该提问的!你违反了他的规则!他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他一定通过某种方法监视着这里。”说着,刘洪走到窗口,向外看了一会,但没有什么发现。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可这的确发生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根本没有必要骗你。”林娜焦急万分地解释,要是那个女人能看见的话,她可能要跪倒在对方面前。
说到这里,林娜的眼眶又一次红了起来,她深深吸了口气,接着说:“在我九岁的那年夏天,父亲下班经过一片河滩,看见有个小男孩在河水中挣扎呼救。他连衣服也来不及脱,一头便扎进了河水里。谁知道那河水只有半米多深,父亲的头部重重地撞在了河床上,当时便昏死过去,虽然医院全力抢救,但还是落了个全身瘫痪。那个呼救的小男孩原来只是在搞恶作剧。他父母带着他来医院看过一次,后来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们无力支付高额的医疗费,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后,只能放弃治疗。父亲挨了不到一年,就去世了。”
虽然现在是盛夏时分,但林娜站在床头,却全身都弥漫着刺骨的寒意。她努力镇定住情绪,伸出手,揭开了那床血红色的被子。
林娜听到这个名字,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凤鸣楼?这旁边哪有凤鸣楼?”
林娜没有回答,只是急匆匆转身向对面的小房间走去。刘洪意识到不妙,连忙下床快步跟了上去。
刘洪咬着牙,脸上现出骇人的表情,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林娜剧烈地咳嗽了两下,无法说出话来。她秀丽的脸庞憋得通红,圆睁着的双眼中透出深深的无助和恐惧。片刻之后,两行清亮的泪水从林娜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刘洪来到客厅,见角落中有个四四方方的东西,竟是一个小小的保险箱。这箱子虽然不大,但通体都是由钨钢制成,颇为沉重,刘洪使足力气才把它抱了起来。两人一路把箱子抬到大屋的窗户前,刘洪稍微歇了口气,说:“你听我的口令,我数到三的时候,就一起把箱子扔到玻璃上。”
“太过分了吧?要不要报警?”
“算了,不说这些了……”林娜咬了咬嘴唇,泪水终于从脸颊上滚落,“不管你能不能原谅我,我还是很想……很想对你说声对不起。”
男人蹙起眉头,把脑袋凑了过来。两人的神色变得越来越沉重,因为那封信是这样写的:
然而门外却没有任何回应,只听见门铃在屋内又继续响了两三声。
电话又一次断了,林娜把手机从耳边挪到眼前,呆呆地望着它,神情既兴奋又彷徨。
林娜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胸口像是被铁锤狠撞了一下,沉甸甸地堵得难受。看着刘洪逼视的眼神,她慌乱地往后退了两步,愧疚与悔恨的泪水夺眶而出。
刘洪有些丧气地说:“去那边看看吧。”
林娜犹豫了片刻,跑回刚才呆的卧室。她知道那房间中有一扇窗户,她可以通过窗户求救。林娜宁愿被人骂成疯子,也不愿再进入对面的房间。
刘洪也许会把这桶水也倒掉,可那种举动根本不会有任何效果!我不能让他这么做。可是……算了,还是先看看那最后的逃生方法是怎样的吧,也许还要在这屋里坚持一段时间呢,我应该把水控制在自己手里。对,在形势明朗之前,先把水藏起来总是没错的。我可以把信笺的上联撕下来,把下联给刘洪看,他不会产生任何怀疑。
因为一阵熟悉的乐曲声随之在房间里响起——“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刘洪没有回答,他离开卫生间,再次回到了那间大屋中,将地上那个保险箱抱了起来,然后一撒手,保险箱重重地砸落在地板上,连三米开外的林娜都能感觉到脚下传来一阵震动。
林娜剧烈地悸动了一下,从恍惚的梦境中惊醒过来。
刘洪冲林娜焦急地做着手势,示意时间已经不多了。
“嗯……那个枕头很难撕开……”林娜敷衍了一句,把信笺的下联递给刘洪,“信笺在这里,你看看吧。”
男孩的哭声突然在她身后响了起来。林娜转过头,看见那个孩子趴在门后,一边哭一边用手拍打门板。男孩转过头,与林娜对视着,两只眼睛又大又黑,却没有任何生命的神采,有的只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和恐惧。
林娜拿信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刘洪。刘洪也在看她,脸上是同样的难以描述的神情:“原来你就是那个女孩……跟他们合租的女孩。”
林娜愕然发现那竟是一只手机。她一时顾不上细想,连忙把那手机捡了起来,可她随即便失望了:那手机的拨号键同样是被焊死的。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定会觉得很奇怪,自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当然我是知道答案的,不过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你们现在需要关心的,是怎样从这屋子里逃出去。
刘洪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两人面面相觑,然后又不约而同地茫然四顾。夜色幽暗,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孤独和恐惧在静谧中弥漫开来,冷飕飕地渗入了他们的肌肤。
刘洪没有回答,他扑到床前,拿起了之前被他丢下的那只手机,胡乱按了几下,然后气恼地将手机重新摔回了床上。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忍着伤脚的疼痛一头扎进了卫生间里。林娜也惶惶然地跟了过去。她走到门口时,见刘洪双手撑在水池沿上,正缓缓地转过头来,他眼中布满血丝,脸上是彻底绝望的神情,从喉口挤出一个嘶哑的声音说:“……没有水,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这屋子里没有水……他,他是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林娜的身子骨毕竟要弱一些。渐渐地她有些抗不住了,虚弱地闭上了眼睛,像是要昏睡过去。
“行了!”对方打断了林娜的话,“我很忙,没时间听你胡扯,再见。”
“怎么样?找到那封信没有?”房间外传来刘洪的声音,看来他有些沉不住气了。
像一年前一样,男孩还在门后哭泣,要是当时林娜能够去打开那扇门的话,事情的结果便会大不一样吧?可惜当时她没有,那么这一次呢?
林娜心中一凉,怔怔地看着手上的电话,不过手机的来电铃声却又响了起来。林娜来不及细想便接通了电话,静待那个神秘男人的下文。
“在在在!”林娜又惊又喜,“你怎么打回来的?”
1、噩梦开始的地方
林娜静静地听了会,点头道:“……是有一些声音,可不知他会不会真的看见我们。”
“然而幻想中的生机终究还是没能出现。没有人真正关心我们,你在最后关头的选择更是让我万念俱灰。这个世界已然无法救赎,我们只能去接受最后的惩罚。
刘洪烦躁不安地来回走了几圈,然后停下脚步看着林娜:“这只是一个警告,他肯定还会打过来的。”
这套房子有两个门通往外界,一个在客厅中,一个在阳台上。现在那里都装上了厚重的防盗门,不仅打不开,而且隔音效果一流。林娜,你屋子里的窗户被木板封死,如果没有工具,是不可能撬开的。至于另外一个房间的窗户,虽然没有封上,但我也换了坚固的钢化玻璃,而且嵌入了墙体之中,所以你们没有任何逃生的出口。
刘洪仰头长叹一声。
“他既然把保险柜留下,一定会留下密码的。”林娜推测道。
男人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林娜慌乱地挣脱开来,当她转过身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那柄刀不偏不倚正扎在了刘洪的脖子上。
林娜捧着那桶水,觉得口舌之间烧得厉害。而此时刘洪抱着一个箱子似的东西跳下了板凳,右手中还抓着一副耳机。
两个人想了好久,最后,林娜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终于,钥匙轻轻扭动了一下,“嗒”的一声,门锁开启。
“那就赶紧打吧。”刘洪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抱怨道,“我实在是无法忍受了。”
刘洪用右手攥住短刀的刀柄,忽然一使劲,将整把刀从脖子里拔了出来。刀刃已经割开了他颈动脉,热腾腾的鲜血顿时如小喷泉一般滋得老高。刘洪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每抽搐一下,那“喷泉”便随之喷发一回。
“现在是凌晨三四点钟。楼下的人一定会受不了的,他不是去物业投诉,就是亲自上来查看。”刘洪一边说,一边把保险柜重新抱起,又摔下,“——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就有希望获救了!”
“你是谁?”刘洪立刻反问。
“骂我?”刘洪无奈地咧了咧嘴,摇了摇头,“我们无法让他明白这里的困境,他只会像看杂耍一样偷窥我们,根本不会帮我们脱困的。”
刘洪把手高高举起,酝酿片刻后又放了下来:“不行……我下不了手。”
她尝试过很多方法——搬离那个小区,没有带走任何一件东西,甚至和男朋友分了手,只因为他们曾经在那间屋子中温存过。
“即使是这样,也没有什么意义。”刘洪黯然摇着头,“因为外面的水差不多快干了。物业过来,会认为屋子里的人已经解决了问题,他们没有必要再打开屋子查看。”
你们都很清楚,一年前在这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一对祖孙曾在你们刚刚呆着的房间里相依为命。去年夏天,老人在一天夜里躺下后,突发脑溢血便再也没起来。男孩失去照料,被困在了那个房间中,忍受着饥渴与恐惧的煎熬。他太小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能做的只有不停地哭泣,哭累了睡会儿,醒来了再哭,直到再也没有一点力气……
“……你们应该很清楚了,这间屋子是完全封闭的。以你们自己的力量,不可能逃出去。你们必须借助外界的帮助,可是外面的那些人,他们会帮你们吗?一年前,那个孩子处于和你们相同的境地中,然而他最终只能悲惨地死去。那么,你们的命运又会如何呢?和那个孩子一样。你们也有一些逃生的机会。至于结果如何,取决于两个方面:外人对你们的关心以及你们自己所做的选择。林娜,一年前正是你的错误选择导致了悲剧的发生,所以在今天的游戏中你将成为主角,所有的选择都由你做——这也是我制定的,不容违背的规则之一。刘洪,一年前你放弃了照顾老父幼子的义务,所以你被剥夺了选择的权力,在以后的时间中,你必须听从林娜的安排。”
“对对对!”刘洪扔掉冰箱,又跪在地上研究起那个保险柜来。不过他很快就失望了。“这是六位的密码锁,一共有一百万种数字的组合。不知道密码怎么可能打得开?”
“你不用管我是谁,因为我根本不打算和你说话。请你把电话交给身边的那位小姐。”那个男人虽然用了一个“请”字,但是口气中却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
林娜脑子一动,追问了一句:“那你能看到这个电话号码吗?”
“你这个蠢货。”林娜的眼神开始变化,语气也凶狠起来,“就像你爸爸和你儿子一样,你们祖孙三口,全都是十足的蠢货!”
林娜忍不住问:“你到底是谁?”她的提问有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对方挂断了电话,听筒里传来单调的“嘟嘟”声。
三岁应该正是在父亲怀里撒娇的年龄,可是那男孩的父亲在哪里?他把老人和孩子安置在冷漠的楼群中,竟然许久连电话也不打一个。男孩哭泣的时候一定叫过无数次的‘爸爸’,刘洪,你却最终也没有出现。
然而正像信上说的,通往阳台的出口也装了防盗门,锁得死死的。整套屋子里,只有和阳台相邻的那扇窗户没有封住,还留给他们一丝希望。
林娜一副迷茫的表情,似乎还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刘洪一翻身,自顾自地躺倒在床上,过了一会儿,他问林娜:“你出去后第一件事是干什么?”
“这是你自己造成的,都是你的错!”刘洪红着眼睛,把短刀举在了胸前,他的用意已经昭然若揭了。
“你这样没用的。”林娜苦笑了一下,伸手拉了拉刘洪的胳膊,“别敲了,他在骂你呢。”
“你不认识我,可我需要你的帮助,请帮我们报警,求求你了!”
“你这是……”林娜有些不解。
刘洪搬来板凳踩了上去。打开柜门之后,他兴奋地低呼了一声:“他没有骗我们,真的有水!”林娜看着刘洪将一小桶水抱了出来。那是市面上经常看到的,四升容量的桶装矿泉水,虽然不算很多,但足以解一时之渴了。
林娜听见耳机中传来一声“我靠!”语气明显带着幸灾乐祸的成分。
林娜的思绪又飘回到一年之前,她的声音变得略微有些颤抖:“那些天的晚上,有时我会听到哭声……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天我都在上班,等我很晚回来的时候,那个房间通常都是锁着的。我只是一个女孩,一个人在外面,只想保护好自己……”
林娜打着哆嗦,她明白了,自己根本毫无选择。她莫名奇妙地回到了这个屋子里,承受着未知的恐惧,没有任何退路。要想脱离这样的困境,只有打开那扇房门,去面对门后的哭声,解开其中的秘密。
这句话显然揭开了刘洪心中最痛苦的伤疤,他愣了一下,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我怎么会想到那么多?我的父亲和儿子都惨死在这里,你知道我什么心情?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在外面辛苦奔波,都是为了谁?你们有什么资格来谴责我?”
可当林娜急切地拉开窗帘之后,她的心一下子凉到了冰点。眼前的窗户上密密麻麻地钉满了木板,仅从缝隙间隐隐透出一些光亮。
“他妈的,他还真把这里的窗户封住了。”刘洪骂骂咧咧地用手去扒拉,但木板纹丝不动。
刘洪一怔,他没想到林娜会有这么一段凄凉的身世,也想不通她父亲为什么会留下这样的遗言。
是的,没错。林娜看看自己身上,这件衣服正是去酒吧之前换上的。林娜的目光随即又扫到一样东西,使得她骇然惊叫了一声。
林娜凑到一旁关切地询问:“情况怎么样?”
“他会再打过来的。我们一直在遵守他的规则,这个游戏还没有结束。”刘洪喃喃自语,像是在安慰自己。
“我只给你一次犯错的机会,如果你再违反规则,就永远不会接到我的电话了。”那个声音冷冷地说,“所以,在我说话的时候,你没有开口的权力,你明白了吗?”
刘洪愣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林娜。林娜伸出手,轻声但坚定地说:“给我吧。”
“……明白。”林娜回答得非常小声,生怕这句话也会犯了对方的忌讳。那个人又开口道:“好了,现在你听我说,听仔细了……”林娜竖起耳朵,刘洪也把身体努力地凑了过来。
“没关系,还会有别人看见的。”刘洪宽慰了对方两句,再次匍匐在了铁门边。这回等了有一分多钟,他的眼神忽然兴奋地闪动了一下,显然是外面又有了动静。
等刘洪的叫声停下来后,对方才又冷冷地说道:“我等十秒钟,如果听不到林娜小姐的声音,那我将挂断电话,而且再也不会打过来。”
“对不起,是我把地址搞错了。”林娜忙不迭地插话。
刘洪没有回答,他倚着铁门坐在了地上,闭着眼睛,一副听天由命的无奈表情。
6、贸然求救,你会帮助我们吗
“不要插话,听我说。”电话那头的男人再一次强调了自己的“规则”,随即慢条斯理说,“看起来你们第一次脱困的计划进行得并不顺利。不过,你们仍有其他的机会。大卧室对面楼上有一个男人,他有窥视别人隐私的癖好。现在是周末的上午,这正是他的活动时间。如果你们出现在窗口,他有可能会看见你们。当然,你们看不到他,只能通过其他方式来了解他的动向。我设法在他的望远镜里安了一个窃听器,你们戴上顶柜中的那只耳机,打开开关,就可以听见从窃听器里传来的信号。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做,仍然由你来决定,林娜。”
“现在该怎么办?警察会找不到我们的!”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林娜慌乱无措。
刘洪也觉得有点尴尬,他往后退了退,在距离林娜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刚才的争吵和厮打耗费了两人不少体力,再加上已有大半天的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又滴水未进,两人的身体状况此时都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两人躲开弹回来的保险箱。林娜失望至极地摇了摇头:“没用的。他没有骗我们,这是钢化玻璃,砸不碎的。”
“我怎么没来过!”刘洪见林娜诘问自己,情绪有些激动,嗓门儿也大了起来,“我来的时候你不在而已!”
“好了。现在得乞求老天保佑,能有个热心肠的人经过这里,看到外面的积水。”刘洪把空水桶扔在一边,然后又半趴在地上,摆出了倾听的姿势。
“我用了回拨功能。”对方说,“刚才那个地址我没听清楚,你能再说一遍吗?”
刘洪却反而从癫狂的情绪中冷静了下来,他用手捂着脖子,呼呼地喘了一阵粗气之后,歪头看着林娜,虚弱地说:“我……我不怪你,你杀了我……你就可以……可以活下去……”
七八个回合下来,两人都已经精疲力竭。林娜揉着胳膊说:“不……不行,我实在是……没……没力气了。下面的人应该听见了吧?”
林娜略一愣:“不,没有小孩。”
“什么?”林娜一时没明白对方指的是什么。
“你等等,公林新村多少?”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听筒“嘟”地一声响,通话被切断了。系统传来一个冷冰冰的提示音:“对不起,你的余额不足,请充值。”刘洪气恼地大骂:“他妈的!”
男人身上的绳索解开了,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舒展着被束缚已久的筋骨。可突然,他的动作凝固了。他瞪眼看着身旁的床,神情有些奇怪,接着他扫视四周,脸上的表情变得骇异,他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个房间……这是……”
她使劲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一阵痛感传来。这不是梦。林娜没时间去思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有一个念头:赶快跑出去!于是她哆哆嗦嗦地下了床,连鞋也顾不上穿,直接跨到了卧室门边。当门被打开之后,男孩的哭声更加清晰地传了过来。
林娜慢慢拔出那把钥匙,转过头,瞪圆眼睛,骇然地看着对面房间紧锁的屋门——这钥匙并不能让她逃出去,而是用来打开对面那扇门的。
“偶尔能见着,没有……没有什么接触。”林娜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刘洪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皱了皱眉头:“不……我从没打过女人。”
“别走,救救我们!”林娜用力拍打着铁门,虽然明知叫喊是徒劳的,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了,林娜依然无法忘记那间屋子。
7、最后一个电话
“他做了手脚,屏蔽了号码。”刘洪在一旁恨恨地插了一句。
刘洪终于平静下来。他颓然瘫坐在地上,把脑袋埋在双臂中,肩头微微耸动着,发出似有似无的呜咽声。
“小区外面不就是吗?在屋里都能看到。”刘洪用手指了指窗户。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惘然:“可我醒来后一直听见有小孩在哭,就在这张床上。”
在梦里,她再一次看见灰蒙蒙的地板砖,惨白的墙壁,听见那挥之不去的男孩的哭声……接着,她看见那扇门被打开,男孩小小的尸体随之滚倒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他穿一件绿色的毛衣,蜷着胳膊,两手张开,保持着扑在门板后的姿势,看上去像是一只硕大的青蛙。他的双眼也像青蛙般往外凸出,扩散的瞳孔如点漆般黝黑,渗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外面的阳光越来越强烈,屋里的气温也越来越高。两人虽然呆着不动,但仍然觉得燥热无比。由于身体缺水,他们的汗液很少,热量蓄积在体内难以排出。
“哈哈,女人就是女人,都到这个份上了,先想到的居然是要洗澡。”刘洪笑着说,“照我说,咱们应该先去好好地吃一顿,胡吃海喝——怎么样?我请你吧,旁边不是有一家凤鸣楼吗?我们就去那里!”
“我必须死,外面的人大约……大约要过一周的时间,才会闻到气味……你需要食物,那个冰箱,你……你现在知道它的……它的作用了吗?”刘洪努力睁大眼睛。
门,悠悠地开了……
被子下躺着一个男孩,他平趴在床上,脑袋却转过了一百八十度,向屋顶仰着,两只空洞的眼睛瞪得老大,哭声从他体内不断地发出。
刘洪紧张地屏住了气息,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娜的右手。
“不,别挂电话,别挂!求求你了!”林娜悲声哀求道,因为又急又怕,她的话里带着明显的哭腔。那女人似乎被打动了,她犹豫了一下,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被绑架了吗?”
当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泪水也在林娜的眼中打转,她使劲咬着嘴唇,几乎都快要咬出血来。
刘洪瞥了林娜一眼,似有不满却又无可奈何。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炎热的天气加上刚才那番剧烈运动早已使他口干舌燥。
“我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委屈的泪水从林娜的眼里奔涌而出,“他到底是什么人?”
那边,就是一年前惨剧的发生地。那个房间稍微大一些,屋外便是阳台,只要能到阳台上,那两人就有救了。
你们一定注意到那个保险柜了,那里面放的正是客厅铁门的钥匙。如果你们能打开保险柜,就可以离开这间屋子了。保险柜是用密码锁锁着的,那个六位数的密码我已经留给了你们——就藏在刚刚林娜在枕头里找到的信笺中。
一会儿的工夫,林娜就放弃了反抗,虚弱地靠在窗户上。刘洪停止了殴打,但左手却仍掐着林娜的脖子,他逼视着对方,用极度愤恨和痛苦的语调说:“那不是我的错……”
“肯定是个很难发现的地方。如果很容易找得到,他用不着把东西锁在保险柜里。”林娜继续分析,忽然,她的目光一动,转向了床上的那只手机。刘洪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或者那人会通过电话把密码告诉他们。
恍惚中,林娜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父亲,父亲躺在床上,形容枯槁。他拉着自己的手说:“不要管别人的事。”这句话刚刚说完,父亲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林娜与男孩的双眼对视片刻后,在惊叫中醒来,浑身颤抖,大汗淋漓。这样的场景在夜晚一遍又一遍地上演,将她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对啊。”林娜恍然大悟,连忙抢上前帮刘洪的忙,一次次地把沉甸甸的保险柜砸在地板上。
男人挂断了电话。林娜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床上的枕头,然后便看着不远处的刘洪,神色彷徨。
“绝对不是,请帮我们报警,谢谢你了!”林娜坚定地说。
“你在干什么?”林娜被对方的怪模样搞得有些愕然。
刘洪撕开桶口的塑封,打开塞子,然后将水桶捧了起来。水桶倾斜,清澈的水柱从桶口挂了下来,浇在铁门底部,向门外漫渗而去。
“那你现在怎么会在这里的?”刘洪继续追问。
“有人来了吗?”林娜连忙问道。不过这次并不需要刘洪回话,答案就已然显而易见了。因为“叮咚”的门铃声在屋内响了起来。
刘洪的嘴角露出一丝凄然且诡异的笑容,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说:“我……我就是你的食物。”
天色已经大亮了。林娜站起身转头四顾,发现刘洪并不在这间屋里。她连忙来到客厅中,看到刘洪正半趴在客厅门边,歪着脑袋,左半边脸颊完全贴在地面上,屁股却翘得老高,像是一只被人踩过一脚的蛤蟆。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也不动,甚至连眼睛都睁得圆圆的,许久也不眨一下。
随即有个女人被吸引了过来:“你又偷窥什么呢?”
刘洪摇了摇头:“不可能。”话音刚落,他的眼角忽然跳动了一下,兴奋地说:“我倒有个主意,或许有用!”
“先喝水吧,我都快渴死了。”林娜正被生存欲望深深地折磨着。
她想抛弃所有与那段生活有关的东西,从而摆脱那段恐怖的记忆,可她绝望地发现,这一切根本就不起作用。因为有一样东西是她始终无法控制的:睡眠。不管她如何折腾自己,总免不了有进入梦乡的时候,于是她便再次回到了那间屋子。
“你是谁?”对方的语气虽然充满了疑惑,但却很平和,听起来像是个有着良好涵养的中年女性。这使得林娜感觉到希望增大了许多。
刘洪拿出只剩下半联的信笺,愣愣地看了片刻,然后转过头,用充满忧虑和质疑的目光瞪视着他。
刘洪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看了看握在手中的手机。片刻后他直起身,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灰土,说:“刚才五分钟有四个人从楼梯口经过,是时候把水倒出去了。”
林娜一愣,扭头看了看门边,的确,残留在屋内的水渍已经干涸了,门外的情况想必也差不多。
他们同时看到了那只被扔在床上的手机。手机的来电提示灯不停地闪烁着,在黑暗中显得尤为眩目。刘洪腾地弹了起来,一把将手机抢到手里,立刻按下了接听键:“喂?!”
林娜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你认识这张床?你知道这个房间?”
“我帮你们报警?”女人愈发奇怪了,“你为什么不自己打110?”
“有人过来了!”刘洪忽然转身兴奋地嚷了一句,正好看见林娜用舌头舔桶口的最后半滴水,林娜连忙停止了动作,脸色通红。刘洪只是“嘿”地干笑了一声,然后又忙不迭地俯下身去,关注着门外的动静。
刘洪悻悻地将电话交到了对方手中。林娜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你好,我是林娜。”
“怎么会这样?”刘洪有些动容,“就没有人帮帮你们吗?”
“你们现在一定很渴,是吗?”电话中的男子似乎对二人的窘境了如指掌,他嘲讽似的问了一句,又说,“在这个房间的顶柜中有一小桶水,你们可以很容易地得到它,不过,你们会用这些水来解渴吗?我在防盗门的门脚磨出了一些缝隙,所以那扇门并不能防水。林娜,这就是你面临的第一个选择,该怎么做,由你决定。”
刘洪听到她的哭声,反而冷静了下来,轻轻扶住林娜的肩头,劝慰道:“别哭了,这不怪你,你也只能做到这样……”
刘洪连忙打开冰箱门,可令人失望的是:冰箱里空空如也,并没有任何东西。他恨恨地把冰箱摔到床上:“他妈的,一个空冰箱,有个屁用!”
林娜缓缓地摇了摇头,强烈的预感告诉她:这件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她把纸条展开,快步来到客厅中,阅读起来。
“我们在公林新村十八号楼502,请你记一下吧,让警察赶快来救我们。”林娜把地址又重复了一遍。
话刚说完,电话便挂断了。林娜和刘洪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顶柜,喉头干涩地咽动着。
林娜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她伸出一只手,颤抖着伸进自己的口袋,把先前那只手机掏了出来。手机的显示屏闪烁着,正是那个熟悉的号码。
信笺的上联和下联各写了一段文字。上联的内容是:你现在很渴吧?揭开你的床垫,你会发现在床板间藏着一桶水。这是我给你留的礼物。你会让刘洪知道这个礼物的存在吗?他会不会把这桶水再次倒掉呢?你只要把信笺的此联撕掉藏好,便可以放心地独享这桶水了。
林娜也看出来了,那是一个车载的便携式小冰箱。“这也是那个人留下来的吗?”她眼睛一亮,“里面是不是有吃的东西?”
林娜泪流满面:“不,你别死!”
林娜忍不住把水桶捡了起来,将水桶高高举过头顶,一些残留的水滴落下来,落入她的口中。
借着微弱的光线,林娜看到床上盖着一床被子,耸起了一小块。床单是惨白色的,而被子则鲜红如血,在夜色中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一年前,也是这样的被子,也是这样的床,被子下面是一具散发着浓烈恶臭的腐尸。
林娜一扬手:“这是写给我们俩的信。”
这番话点燃了刘洪的坏情绪,他立刻硬邦邦地顶了一句:“是的,没人来救我们,也只有你能想到这一点!因为那些人全都和你一样,对别人根本漠不关心,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林娜这一脚正好踹在了刘洪的伤处。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伤腿一个趔趄,摔倒在林娜的身边,手中的刀也跌了出去。
“天哪……”林娜六神无主地痛哭起来,她想要凑近查看可又没有那个胆量,只是在原地颤声泣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男子继续说:“手机,这手机中藏着你们的一次机会。我对这个手机进行了一个小小的设置,只要长按住接听键,相应程序便会从本机的号码簿中随机选择一个拨出去。这个手机中一共存了五百多个号码,全都是我胡乱输进去的,所以你无法预料电话那边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得提醒你,这个手机卡虽然接听是免费的,但卡中的费用却只能支持一分钟的主叫通话,在这一分钟之内,如果你能劝服对方帮助你们,那你们的前景就会变得非常乐观了。祝你好运,林娜!”
“你们再次失败了,虽然林娜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可你们遇见的人不愿意帮助你们。”电话那头的男人说,“我早已说过,你们要想成功脱困,第一是林娜的选择必须正确,第二是外界必须给你们真正热心的帮助。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你们已经失败了两次,不过,仍有机会。这机会正被你握在手里,林娜。”
不管是真是假,这些话都尖锐地刺中了刘洪心底的痛处,他的脑门一阵阵地发热,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
刘洪听完林娜的讲述,神情也非常沮丧,他仰起头“呵”了一声,分不清是苦笑还是轻叹。然后他关切地看着林娜:“你怎么样了?我没伤着你吧?”
不过这一次恐怖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大床,哭声正是从床上传来的。林娜的第一反应便是开灯,可是按下按钮后,灯光却没有亮起。
刘洪叹息了一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可以想象林娜父亲临死前的心境——一个热心肠的好人却被残酷的社会所抛弃,难怪他会给林娜留下那样一段遗言。
林娜走到自己的床前躺了下来。那只手机被她紧紧地攥在手中,手机里残存着她最后的希望。
机会!这两个字给林娜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她努力地睁开眼睛:“什么机会?”
不过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试试。林娜把拇指长按在了接听键上,大约五秒钟之后,手机里果然传出了拨号的声音,林娜心中一喜,可是这股高兴的劲头很快便被冲得烟消云散了。
林娜的心蓦地一沉,愈发觉得胸口憋闷得难受:在这样酷热的天气,如果断了饮水,他们的生命就处在岌岌可危的悬崖边缘。“为什么?”林娜带着哭腔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似乎专门要附和刘洪的话,手机的来电铃声这时真的响了起来:“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林娜连忙站起身,接通了手机。
林娜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会把老人和孩子留在这里?”
林娜慌忙把荷包打开,里面有一把钥匙!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她拿起钥匙就插向防盗门上的锁孔。
刘洪仰起头,漫无目的地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实在是找不到发泄的目标。他变得愈发癫狂,居然跑到客厅门口,用拳头捶那厚重的铁门:“你是什么混蛋……要惩罚我?你们为什么不惩罚自己!”
振铃响了有五六下,电话被接通了。“喂?”听筒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林娜把枕头抱了过来,两手拉住枕套用力撕扯,很快便扯开了一个裂口。林娜在里面摸索了一会,果然找到了一封叠好的信笺。
林娜却望着那个保险柜若有所思:“也许我们该想想办法,把这个保险柜打开,里面说不定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听筒中传来“嘟嘟”的声音,对方已经挂机。林娜茫然无助地看着刘洪,刘洪铁青着脸,心中的愤懑终于爆发了:“混蛋,她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挥舞双臂咆哮着,“忙忙忙!全他妈的是借口,她根本就是不相信我们!总有一天她也会像我们一样,尝到这种被人抛弃的滋味!”
林娜尖叫着躲进了小屋里,奋力想要把房门关上。可房门刚刚关到一半,刘洪的身体便猛地撞了上来。林娜猝不及防,一下子摔倒在地板上。
两人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夜里。把他们唤醒的正是那“铃儿响叮当”的手机来电声。林娜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发现天色已然全黑了。刘洪从对面的大屋赶过来催促道:“快看看,是谁打来的电话?”
刘洪茫然怔了片刻,忽然问:“你一直都住在这个屋子里吗?”
“什么?”林娜莫名其妙。
“哎,看这里,我们在这里!”刘洪在窗前挥舞着双臂,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林娜的目光却被他后腰上的一个东西吸引住了。“怎么了?”男人见林娜牢牢盯着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密码……”林娜从口袋中掏出上半联的信纸,她的手在颤抖,脑子里一片空白。
“好啊,那你倒说说看,你到底在哪里?”女人的语气仍然很不友好,听得出正强压着怨气。
“这么快就干了?”林娜失望地叫了一声,同时忍不住抱怨道,“我们根本不应该把水都倒了。这没有什么用!时间太短了,根本不会有人来救我们出去!”
“你把上联撕了?”刘洪绝望地吼道,“为什么?”
“我忽然想到——”刘洪从地上爬起来,语气兴奋地说,“那个保险柜,还有冰箱,这都是机会!你看,这些都是他留下来的东西,每一样东西都是一次逃脱的机会。那桶水,还有那个耳机,都是!所以我们还有机会,至少两次!”刘洪一边解释,一边走到床前把那个小冰箱抱起来,琢磨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可这个冰箱又有什么用呢?”
刘洪沉着脸把报纸交给林娜。那是一年前的报纸了,版面的醒目位置上是一条新闻,而新闻的内容林娜再熟悉不过了:
对面的女人将地址记了下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快看快看,打得可热闹了!”
刘洪惊愕地怔住:“你说什么?”
3、你们,是我的游戏
“我没时间解释!”林娜几乎是在哭喊了,“请你记下来,我们在公林新村十八号楼502,让警察来救我们!”
林娜点点头,把手机放在耳边,按下了接听键。
林娜摇摇头:“那是我故意气你的。”
外面的世界看起来似乎触手可及。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就这样困死在屋里吧?来去自由,这本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现在却成了林娜心中最美好的愿望。
林娜苦笑了一下,摇头说:“怎么可能?出事的当天我就搬走了……你知道,那场面实在是太可怕了。我只想远远地逃开,永远也不要回来。”
那只手终于松开了,原本垂着的床单也被掀起,显露出床下的情形。
“不要急。”刘洪要稍微冷静一些,“那个女人还会打电话过来的,你快想想,怎么向她解释。”
“惩罚。”刘洪瞪眼看着林娜,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他已经说了,这是惩罚……我儿子是被活活渴死的,所以我们也要面对同样的苦难。”
“我说你们都是蠢货!”林娜继续辱骂,“他们俩活该死在这里,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里陪葬!”
这句话中蕴藏着的意味实在太可怕,林娜一下子竟呆愣住了。而更加可怕的一幕又随即将她从恍惚的状态中唤醒:
刘洪退到了对面的大房间里。他也早已疲惫不堪了,躺下后不久,便睡着了。
“我……我也不知道。”林娜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张口结舌了一会,才又说道,“对了,在小区门口,有一家凤鸣楼……”
刘洪把这些东西一股脑都拿到了客厅里,在灯光下阅读信笺上的内容,只见那上面写道:
“那就等着吧。”林娜也颓然坐了下来,两人背靠着铁门,谁也没有心情再多说些什么。
林娜胆怯地看着对方:“不……我不明白……”
林娜看到刘洪手舞足蹈、情绪失控的样子,禁不住害怕地直往后退。刘洪却紧逼上来,一下抢过她手中的信,几把撕得粉碎,边撕边吼:“惩罚我?你凭什么?你自己又是什么东西?”
5、窥视者,我们的机会
林娜拿着信笺来到窗前,这封信是由两张纸组成的,但那两张纸并不是完全独立,而是通过一些联结点连在一块的,严格地说,这应该是一张纸上的“两联”。
至少刘洪和林娜始终没有等到这样一个人出现。
林娜壮起胆子凑上前,揭开了他嘴上的胶带。男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显然是被憋坏了。
林娜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刚才电话中提到的“选择”是怎么一回事。喝水解渴?还是把水倒出去以换得获救的机会呢?可是林娜也担心,要是水倒了出去,没有人救他们怎么办?“那不是我们俩能左右的事情。”刘洪眯起眼睛看着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是,这种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林娜匆匆看完了这两段话,无暇细想信中的内容,首先来到自己床前,揭开床垫之后,找到了那桶嵌在床板中的水。她迫不及待地将水取了出来,打开塞子先豪饮了两口。顿时,一种甘甜清凉的感觉霎时漫遍全身。
林娜只觉得脑袋“嗡”地一热,心脏几乎跳到了喉咙口。不过只是一瞬,林娜便发现这原来只是一个仿真娃娃。林娜抓起那个娃娃,找到开关拨了一下,令人心悸的哭声终于停止了。
“本市公林新村的刘老汉爷孙俩在租住地死亡七天以后,近日才被合租者发现后报警。据知情者介绍,年过花甲的刘老汉与孙子一起租住在公林新村某两居室中的大间内,儿子常年在外打工。6月26日,对门的同租者闻到一股很浓的异味,又因多日未见这爷孙两人,便向警方报警。民警进入大间后,发现刘老汉和孙子均已不幸死亡。经法医鉴定,基本认定刘老汉系突发脑溢血死亡;3岁孙子系饥饿脱水死亡。依据推断,老人死亡在先,孙子因缺乏求生能力,被困屋中活活饿死。爷孙俩的死亡时间,大约在7至9天前。据同租者介绍说,大约一周前,她曾多次听到孩子在房间内哭泣,这也从另一个角度印证了法医的推测……”
“你打我。”林娜认真地看着刘洪,“狠狠地打我。”
水柱泛着晶莹的波光,汩汩的水声更是透出无限的诱惑力。刘洪和林娜全都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很快,一桶水便见了底,这些水应该能在楼道里形成较大的一片水洼。
话音刚落,对方挂断了电话。林娜把手机收好,睁大眼睛问刘洪:“你听见他的话了吗?”
突然,林娜想起了什么,她扑到墙边,摁下了铁门旁的一个开关。日光灯跳跃了两下之后,照亮了客厅。灯光稍许驱散了一些恐怖的气氛,也使得林娜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她的思维能力略有恢复。
“不,我的意思没有用。”刘洪打断了林娜的话,“必须由你来做决定,这是他定下的规则。”
门铃声此时也停了下来,林娜意识到什么,惶然问道:“他是不是走了?”
林娜停在门前,仍然没有勇气开门。“有人吗?谁在里面?”她带着哭腔喊道,可是回应她的只有凄厉的哭声。
“什么主意?”林娜急切地问。
“干什么呢这是?”
林娜出去,过了一会儿,刘洪听她在客厅中喊起来:“你来看看这个东西行不行?我搬不动。”
这只荷包中同样藏着一些东西——当林娜把荷包打开之后,她看到了一部手机和一张折叠好的纸条。
此时正值深夜时分,对面的楼上漆黑一片,林娜在如此境地看到这样的情形,觉得整个世界都毫无生机。不过很快她又心中一动,满怀期待地说:“只要等到天亮,对面楼上的人或许能看到我们。”
“你是刘洪?”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话筒中传了出来。由于周围很安静,一旁的林娜也能听见对方的声音。
4、示警,空的水桶
那封信有上下两联,通过一百个联结点连在一起。其中有一些联结点被我事先弄断了。从最左边的联结点开始数起,第一次出现断点的数字就是密码的第一个数字;然后从这个断点继续往下数,数出第二个断点的数字;依此类推,你们很容易得到那个六位数的密码。
时间慢慢地流逝,不知又有几个人从一门之隔的楼道间经过。毫无疑问,他们都将看到那片水洼,他们或许会诧异,或许会担忧,没准还有人会觉得气愤,但是会有人伸出援助之手吗?
你们和外界的联系也基本上被切断。我留下了一部手机。不过刘洪,既然一年前你连一个电话也舍不得打回来,我现在有什么理由让你把电话打出去?所以我焊死了手机的拨号键,这个手机只能接听,无法拨出。
“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林娜的语调冷得像冰一样,“我母亲向见义勇为基金会申请过援助,可他们却说,我父亲没有救人,算不上见义勇为。”
“这是有预谋的。你看现在的屋子……还有我们的行踪,他一定准备了很久。”林娜抱着自己的肩膀,越想越觉得可怕,她睁大眼睛,可怜地看着刘洪,“要不我们再去试试吧,也许多砸几次,那窗户可以被砸开的。”
刘洪闭上眼睛,许久之后才答道:“怎么说呢?我曾经很有钱,可后来欠了许多债。老婆跟别人走了,把孩子留给了我。我在外面玩命地工作,实在是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
“我给自己判了死刑,而对于你,我没有权力这么做。但是你将受到精神上的折磨,在黑暗、孤独和恐惧中度过接下来那些难熬的日子。你不应该抱怨什么,因为这一切正是我儿子在临死前所经受过的。”
林娜瞪大眼睛,看见床下蜷着一个男人,被捆得像粽子一样,嘴上贴着强力胶带。此时,他连连摇晃着脑袋,向林娜投来求助的目光。
“请救救我们,我们现在很危险!”按照事先的思路,林娜立即用急促而又恳切的语气说道。
这天,林娜照旧带着一身的冷汗去摸床头的台灯——可是她却摸了个空,然后隐约听到了男孩凄厉的哭声。林娜骇异地屏住呼吸,在死一般沉寂的夜色中,这哭声越来越清晰。林娜的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她“腾”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惊惧万分地瞪大了眼睛,周围的情形几乎要让她尖叫出声了!
即使这样,男孩也并非毫无生机。有个女孩正住在这个房间的对面,在同一片屋檐下,仅仅隔着狭小的客厅。这个女孩自然就是你,林娜。在那个寂静的夜晚,你一定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只要你去过问一下,这孩子的命运便会完全不同。但是你没有去!
林娜想要离开,但她的手腕却被对方紧紧地攥着。那五指渐渐开始腐烂,并且沿着胳膊向上开始蔓延,很快就泛遍了全身。老人变成了一具腐尸,正如一年前林娜看到的情形一样。
刘洪点点头说:“我昨天加班走得很晚,离开公司时已经是十一点多了。经过一个地下通道时,我感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查看,后脑勺就被重重地打了一下。以后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直到你进入那个房间,把我救出来。”
刘洪叹息着摇摇头:“如果渗出去的水太少,那我们的计划就没有意义了。现在天气这么热,水会蒸发得很快,我们每喝一口水,获救的希望便减少一分。如果不能获救,我们喝再多水都没用。因为水总会喝完,我们还会面临同样的困境,到那个时候,你就会后悔没有好好利用这次机会了!”
信上描述的情形真实地展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林娜只觉得一阵阵冷汗泛遍了全身。这间封闭的屋子突然间变得如此闷热,密不透风,几乎令人无法喘息。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颤抖着问刘洪:“我们……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林娜刚刚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细想,忽觉右脚脚踝一紧,被什么东西牢牢地握住了。她骇然低头,发现那竟是一只从床下伸出的白花花的人手。这一下着实把林娜吓坏了,她浑身发软,惊叫着瘫坐在地上,两脚乱蹬,想要把那只大手踢开。
“你是谁?这是怎么回事?”林娜定下神,问了一句。
“这应该是那个家伙设计好的。”刘洪恨恨地说道,“两间屋子里都没有灯,我们就没有办法通过灯光向外界发出求救信号了。”说话间,刘洪拉开窗帘,露出了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木板。
“我不知道,我根本没来过这里!这不是我以前住的屋子,这些家具,这些布置都是他模仿出来的……”林娜瞪大眼睛看着刘洪。
林娜转过头,不再去看对方怀中的那桶水。她走到床边坐了下来,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的世界。
林娜失望地轻叹了一声,如果能知道这个电话号码,让自己的熟人或者警方打过来,那局面又会有所不同。可现在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对面那个不知名的女人身上了。幸运的是,这女人有要帮助他们的意思。
“好了,我们不要再互相指责,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他一边说,一边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因为刚才的疯狂举动,他脚上已经是青紫一片。
林娜急忙翻身将那把刀抢在手中,几乎与此同时,刘洪的两只大手已经从身后扼在了她的脖颈上。林娜的心一阵狂跳,握紧那短刀,不顾一切地向身后挥了出去。随即她便感到着手处一顿,显然是刺中了什么东西,而刘洪扼在她脖子上的手也渐渐地松了开来。
林娜并不认识这个男人,不过他的出现无疑消散了自己心中的恐惧和无助。只犹豫了一下,她便将那男人从床下拉出来,动手去解对方身上的绳子。
刘洪做出个噤声的手势。林娜屏住呼吸等待了一会,却见刘洪起身失望地摇着头:“他停了一会——可是很快就上楼去了。”
只要能转动那把锁,她就可以打开眼前这扇厚重的防盗门,然后逃出去,把那阴魂般萦绕的哭声、那被恐怖团团笼罩的房屋远远地抛在自己的身后。
“你打我啊!蠢货!”林娜一边喊着,一边甩起手,狠狠地抽在了刘洪的面颊上。这一巴掌让后者彻底爆发了,他咆哮着,反手一掌,把林娜打了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昨晚下班之后,自己去了公司附近的酒吧喝酒,喝得并不算多,但却很快就醉了,她似乎撒了酒疯,引来很多人围观,人们的议论声中夹着一个清脆的童声。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逐渐进入了那个熟悉的梦境中。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了。
首先是那个偷窥者的惊叹声:“我靠,玩真的啊,这会出人命的!”
“怎么了?”刘洪听出林娜的声音有些异样,坐起身追问。
刘洪明白林娜在想什么,他冲对方点了点头:“按他说的做吧,我在房间外面等你。”说完,他主动退出了房间,反手带上了房门。
“得有一个人先死……尸体腐烂之后,外面的人闻到异味,他们才会想到去报警,就像一年前的你一样。”刘洪一字一句地把这些话说了出来,同时慢慢地逼近了林娜。
林娜擦擦手心的汗,蓄积起足够的信心和勇气,抬起头,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看着刘洪说:“好了,我开始打了。”
小房间的窗户虽然被木板钉得严严实实,但难免有隙缝。林娜眯起眼睛透过缝隙向窗外张望了片刻,然后她回过头来,用绝望的声音说:“我们上当了,这里不是公林新村!”
“上楼?那他就是回家去了……”林娜的心一凉。
“你刚才说,我们祖孙三人……都是……都是蠢货……”
在林娜一迭声的感谢声中,对方挂了电话。林娜如释重负地看着刘洪,她一时无法控制激动的情绪,竟喜极而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娜慢慢地想起了一些东西。
“坚持住,林娜!”恍惚中,她听见刘洪在呼唤自己,“我们还有机会的!”
林娜点点头,把电话贴在耳边,同时按下了接听键:“喂?”
林娜认识他,这就是合租在自己对门的老人。老人用浑浊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林娜,用毫无生气的声音问:“你为什么不管我们?”
林娜无法抵御独享清水的欲望,可一天来共渡困境的经历又令她为这种自私的想法感到羞愧。林娜在心中努力搜寻着支持自己下一步举动的种种理由。很快,她的抉择就出现了明显的偏向。
“太轻了!”林娜着急地看着刘洪,“你得使劲打,往死里打,打得让那个人害怕才行!”
对方的责备反而大大驱散了林娜的愧疚,她止住泪水,不服气地反问:“你怪我?那你自己呢?你把他们扔在这里不管不问,我从来没见你来过。”
许久之后,两人气息略定,刘洪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说的不是真心话吧?”
刘洪没有搭理她,他正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一样东西——用来包裹短刀和信笺的报纸。
下联的内容则非常简单:在抽水马桶的水箱和墙壁的夹缝里,我给你们留下了一个包裹,你们最后的逃生希望就在那个包裹中。
两人都吓了一跳。这首欢快的歌曲在此时响起来,带出一股无法言喻的诡异感觉。刘洪和林娜一震,随即向歌声传来的地方看去。
刘洪抬起手,在空中犹豫了一阵后,终于落了下来,不疼不痒地打在了林娜的脸上。
“好了,哭什么?我们得救了!”刘洪扶着林娜的双肩,兴奋地摇晃了两下。
林娜的脖子上挂着一只红色的荷包,上面绣着一个金色的“福”字。她清楚地记得,那个男孩的脖子上就挂着这样一个荷包,听说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
林娜抱着自己的膝盖,低下头去,把半个脸埋在了臂弯中。晶莹的泪水在她眼眶中打着转,但是没有掉下来。良久之后,林娜擦了擦眼角,轻声说:“我上小学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在临死之前,父亲只嘱咐过我一句话。他说:‘娜娜,不要去管别人的事情,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人会管你。’”
所有的人都感到痛惜,可是,又有谁认真思考过他夭折的原因?
“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相信这个世界如我所遭遇到的一样冷漠,我幻想其中仍然存在一丝希望,能够让人继续生存下去。所以我设置了这个游戏,你和我是游戏中的主角。我们在游戏中接受惩罚,也在游戏中寻找最后的救赎机会。
刘洪露出释然的表情,沉默片刻后,他又说道:“你见过我儿子吧,他可聪明了。”
“快,快接电话!”刘洪拿起手机跑进林娜的房间。林娜从床上弹起来,迎上前接过手机,迅速按下了接听键。
此时的天色已经有些微微发白,对面的大楼里也有几间屋子亮起了灯光,早起的人们准备开始一天的生活了。林娜目光中流露出羡慕的意味,同时也嗅到了希望的气息。
林娜苦笑了一下,如此艰难的抉择她倒宁愿让对方来做。“我们……能不能少喝一点……把剩下的水倒出去。”林娜觉得这个主意似乎可以两全。
林娜脖子上有一道青紫的扼痕,脸颊也明显地肿了起来。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半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一下子羞红了脸,挣扎着坐起身,把刘洪推开:“我没事的。”
“怎么搞的,这么长时间?”刘洪颇有些狐疑。
“我……我怎么知道?”男人说话还有些费力。他咽了一口唾液,说,“你先把我松开好不好,我都快被勒死了。”
铁门是如此的厚实,那皮肉撞击的轻微声响根本不可能传到外界去。
林娜按下了接听键,那个低沉的男声再次响了起来:“林娜,我说过上次是我打给你的最后一次电话。这句话并没有错,因为现在的录音电话是由你自己打过来的。当你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说明我已经死了。
林娜咬着自己的嘴唇,良久之后,终于点头道:“好吧……就把这些水都倒了吧。”
林娜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拼命地往后躲闪着,但仍有很多血点喷到了她的身上。
林娜在惨白的月色当中,看到了熟悉的床、熟悉的柜子、熟悉的书桌……林娜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间屋子,回到了噩梦开始的地方。
“除非他是个聋子,否则不可能听不见。”刘洪顿了下,又说,“不过只这几下,下面的人说不定懒得动,骂两句就算了。我们还得继续砸,砸到他受不了为止!”
刘洪四下观察了片刻,然后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林娜的房间。林娜也跟了进来,她想开灯,随即失望地嘟囔了一声:“这个屋的灯也不亮。”
“好吧。我这就打110。”
林娜一惊,手忙脚乱地把水桶盖好,重新塞进了床板中。她的脑子飞转了起来:现在该怎么做?把一切对刘洪坦诚相告,还是独自藏起这桶水呢?
“你没听他说吗?屋子的门底是可以渗水的,他在提示我们!如果我们把这桶水从那里倒出去,水会漫到门外的楼梯走道上。外面有人看见的话,他会认为这屋子里没有人,屋内发生了水管爆裂或是什么的,只要他通知物业,物业想办法把屋门打开,我们就能得救了!”刘洪一口气说完,语气非常急促。
林娜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他,那个男的。”
林娜闭着眼睛,泪水不停地涌出。她痛苦地摇了摇头:“不,我没事……只是……只是我们仍然出不去,他……不会帮我们……”
“那几天如果你能打个电话过来,你儿子也不会死。”见刘洪这个样子,林娜冷冷地补充了一句。
刘洪发出野兽一般的呜咽声,他红着双眼抢上前,左手扼住了林娜的脖子,右手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林娜也不甘示弱,她一边咒骂着,一边手足并用地与对方厮打成一团。
钥匙进入了锁孔,可是无法拧动。林娜刚刚兴奋起来的心情瞬间凉了下去。又是一阵哭声在她背后响起,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心脏马上被极度恐惧攥得紧紧的。
林娜把大概的情况讲了一遍,女人听完之后显得更加诧异。“这简直是太离奇了。我很难相信这是真的。”
“你先接着。”刘洪把水桶交到林娜手中,目光却盯着顶柜里面,“这里好像还有别的东西。”
林娜清楚地记得一年前的情形,那男孩从门后倒下,他一定是趴在门上哭泣再哭泣,直到生命熄灭的最后一刻。
林娜忽然抱住了刘洪,放声地痛哭起来。许久之后,林娜的哭声渐渐停下来,她离开刘洪的怀抱,擦着眼角的泪痕,颤声说了句:“我好累,要去睡会儿。”
林娜一怔,手里?自己的手里有什么呢?
一年多来,林娜最怕听的话莫过于这句“原来你就是跟他们合租的女孩”,这一下,林娜既愧疚又伤心,鼻子一酸,泪水涌了出来。
“林娜,到目前为止你的表现都很好,你的选择也一直是正确的。”电话中的男人话锋一转,“可你们还是没能逃出去。不管你如何努力,外面的世界却始终拒绝提供实质上的帮助。你一定很失望,而我比你更加失望。是我把你们关在了这个屋子里,可你们应该明白,真正把你们与外界隔绝开的,并不是那扇铁门。游戏该结束了,这将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们打电话,你们还有最后一次逃生的机会。拆开你床上的枕头,那里有一封信,信里会告诉你怎么做。不过你只能一个人看这封信,刘洪必须退到房间外并且把门关好。至于你看完信之后是否愿意与他分享其中的内容,那将由你自己来选择。再见,林娜。”
林娜愕然一怔:“这……这不对啊!”
“谁知道呢?”刘洪睁开眼睛,长长地轻叹了一声,“反正我们只能在这里等着。我们可以选择,但却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我们的命运被外面那些素不相识的人掌握着,这就是他制定的游戏规则。”
“你必须打我——如果他报警了,我们就有可能获救,我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林娜的眼神急切而又坚定。
刘洪蓦然一惊,这才想起把手松开。林娜早已支撑不住,立刻瘫软在地上。
“你们楼下那间屋子没有人,我建议你们不用再白费力气了。你们只能参加我设定好的游戏。好了,我先讲我的规则,不容违背的规则。第一、所有的电话都要由你接听;第二、你只有听我说的权力,没有提问和插话的权力,否则……”
刘洪劈手把上半联夺了过来,看清楚其中的内容之后,他明白了一切。他瞪大了血红的眼睛,目光中透出极度的愤怒、伤心和失望。片刻之后,他爆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苦笑。
当这些念头闪过之后,林娜下定了决心。她把床垫重新铺好,然后将信笺的上联撕下来藏在衣服里。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她开门走出了房间。
看见林娜的眼泪,刘洪的怒气找到了出口:“你明明听见了孩子的哭声……都没有去看一眼,最后,最后孩子就是死在房间门口!”
“报个屁!人家两口子的事,你掺和什么?是不是心疼那个小美女了?行了,望远镜我给你收着,不许你再这么瞎看了。”
可林娜却不气馁,她招呼刘洪:“所以我们一定要想好怎么利用这一分钟,该说些什么,怎么说。”
男孩就这样在绝望中一点一点耗尽了生命,一朵稚嫩的花儿尚未开放,便在冷漠和残酷的世界中凋零了。他所需要的帮助是这么简单,简单得像给花儿浇上一杯水,可却没有任何人给予他这杯水。
男人抓过手机扫了一眼,嘟囔道:“这不是我的手机。”紧接着他伸手在自己的身上摸了一圈,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我的手机,我的钱包,全都不见了!我们遇到劫匪了吧?”
林娜远远退在一旁,不敢再说任何话。刘洪又开始用脚去踢铁门。他和林娜一样,醒来时脚上都没有鞋袜。此时肉脚与铁门相撞,只能发出轻微的沉闷声响。这些声响却一下一下重重地砸在林娜的心头。她痛苦而又恐惧地抽泣着。
“我的电话没法打,我现在解释不了。求求你,记下我说的地址,让警察来救我们。”林娜急速地,几乎是毫不喘气地一口气说完了这些。可是她的话并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
这是老式的外推窗户,但受力后却没有一点松动的感觉。刘洪定睛一看,才发现铁制的窗框都已和窗架焊死在一起了。他屈指在玻璃上用力敲了两下,声音沉闷,他皱了皱眉头,对林娜说:“你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我们得把这玻璃砸开。”
林娜的目光只盯着那桶水:“那你的意思是……”
我希望能改变人们的想法,让人们感受到真正的震撼——就从你们两人开始。如果必须有人为男孩的死付出代价,我想不出谁会比你们俩更加合适。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们将陷入当时男孩所处的困境中,这就是我给你们的惩罚。
“我……”林娜想了一下,“我想洗个澡,身上太难受了。”
“哼。”刘洪终于用一声冷笑打破了沉默的气氛,“没戏了,不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然后她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当你将信笺的上联撕下来的时候,你应该已经知道了答案。”
林娜、刘洪:
林娜这才注意到对方右手中正紧握着那柄锋利的短刀,她骇然失色,一边退向自己的小屋,一边颤声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林娜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她退在窗户边:“他们的死全都怪你!你是个不孝的儿子,更是个混账的父亲!”
“他非常聪明,比其他的孩子都聪明,如果他长大了,一定会比我强得多。”刘洪出神地看着天花板。他像所有的父亲一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豪,可是想到孩子的惨死,他的自豪感霎时被辛酸和心痛打散了。
林娜走出卧室,男孩的哭泣像针一般扎在她的心尖上。她慢慢地向那扇门挪过去,动作僵硬得像一只毫无生气的木偶。从此时开始,她已经进入了一场游戏,一场可怕的、为别人所控制的游戏。
“不,我不要!”林娜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要炸开一样,她痛苦万分地尖叫着,可是又有谁能够听见呢?
男人也跟到了客厅中,迫不及待地追问:“这上面写了什么?”林娜抬眼瞥了对方一眼,反问道:“你叫刘洪?”
林娜也回过神来,和着对方的声音呼喊:“救命!救救我们!”
林娜茫然无主地问:“现在该怎么办?”
刘洪恍然大悟:“难怪他要把这个窗户封上……因为你熟悉这边的场景,他骗了我们……”
林娜也踱到窗前,茫然地看着对面。那个窥视者会在哪个房间里呢?他的目光又看向何处?两人就这样在窗口伫立着,怀着希望被偷窥的心态。
“他妈的,就是你把我们关在这儿的?你到底要干什么?”刘洪有些控制不住,激动地叫了起来。
可是防盗门显然是被锁住了,林娜使出全身力气与门锁较劲,最终,她放弃了这种无谓的努力,呜咽着坐在了一边。男孩的哭泣声仍在不断传出,恐惧像冰凉的潮水一样压向林娜。
这个荷包无可避免地让林娜想到了往事。她伸手把荷包扯了下来,正要远远丢开时,却忽然愣了一下——荷包里有东西!
刘洪没想太多,他接过信笺看了一眼,立刻转身向卫生间走去。林娜则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喂,你还在吗?”出乎林娜的预料,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
林娜点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寂静里忽然响起了一个稚嫩的童音:“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片刻之后,林娜忽然脸色一红,轻声道:“他……他好像是看到我了。”
“有呼吸的声音,他正在使用那个望远镜!”刘洪兴奋地说,摘下耳机递给林娜,“你听听看。”说话间,他凑到了窗户边,向对面楼上眺望着。
“这是一个……小冰箱?”刘洪把耳机扔到了床上。
对方回答说:“看不到……这个有些奇怪,屏幕上显示的是‘来电’两个字。”
“快接。记住他的规则,不要激怒他,他还会给我们机会的,明白吗?”刘洪快速地嘱咐了几句。
林娜点点头,两人慢慢聚起力量,数到“三”时,保险箱飞了出去,坚硬的箱体撞在窗户上,发出一声闷响,但那玻璃只是微微颤了两下,丝毫未损。保险箱重重地落在地上,将木质地板砸出了一道凹槽。
刘洪已经不可能再回答她了。随着林娜的摇动,刘洪原本紧握的左手忽然一松,一个东西滚到了地板上。
“那个小孩呢?”男人突然问了一句。
刘洪连忙转头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林娜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她茫然地摇着头:“我不知道,这里……这里哪有食物?”
林娜伸出手,从他腰间取下了一件东西。那是一个荷包,红色的荷包,上面绣着一个金色的福字。男人的目光收缩了一下,他的心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深深地刺中了。
“他会不会去找物业了?”林娜沉默了片刻,忽然又充满希冀地问道。
刘洪挥刀冲进来,向着林娜扑了过去。林娜在无限的恐惧中反而迸发出了求生的力量,她忽然抬起脚,狠狠地踹在了刘洪的脚踝上。
刘洪忽然沮丧地摇了摇头,苦笑道:“别喊了,没有用的,他说过,这是隔音的门,外面的人根本听不见。”
这一切显然是早已设计好的。林娜已经逃避了一年,终于有人把她抓了回来,这个人会是谁呢?
大约五秒钟之后,手机中传出了一连串拨号的声音。林娜和刘洪的心跟着这声音怦怦地跳动起来。他们知道,手机内部的程序已经做出了选择,这次随机的选择有可能对他们的命运产生重大的影响。
“对不起,我现在很忙,而且我手边也没有笔……你还是找别人吧。”对方想要结束通话了。
刘洪点头沉吟着:“有人能从窗口看见我们……那我们该怎么办?”
林娜皱着眉头走到窗前,向外面眺望。果然,在小区南面的不远处,马路边立着一座富丽堂皇的建筑,三个硕大的金字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凤鸣楼。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处理好……”林娜发出轻轻的啜泣声。
“一分钟?一分钟能说清楚什么?”刘洪摇着头,“更何况对方还是个陌生人……不直接把电话挂断就算好了。”
林娜思绪纷繁地转了片刻,一股倦意慢慢地袭了上来。她把身体倚在床头,闭起了眼睛。
“不……”刘洪把水抢在手里,贪婪地抚摩了两下。“这桶水不能喝。”他嘶哑着嗓音说,“我们要靠这桶水逃出去。”
林娜愣了一会,凄然一笑:“我知道你会恨我。你儿子的死,你终究认为是我的责任。”刘洪铁青着脸不说话。
林娜摇摇头,茫然地说:“我也是刚刚醒过来,在对面的那个房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也许我比你幸福,因为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电话中的声音中断了,林娜的心头蓦然一颤。
“死亡对我来说并不可怕,我在一年前就该死去。当一个男人失去了妻子,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儿子,他还有什么必要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留着这报纸,是……是什么意思?”林娜正是新闻中提到的那个“同租者”,这张报纸再次刺激到了她心底最为痛苦的回忆。
在水箱后面,刘洪找到了那个“包裹”——其实就是用一张报纸随意地包住了几样东西。打开报纸,里面出现了一封新的信笺,另外还有一柄锃亮锋利的短刀。
“我不知道。”林娜再次努力思索着,但还是毫无头绪,“我下班后好像喝醉了,醒来时就出现在这里。”
“先看看那个耳机是不是能用。”林娜一边说着,一边向对面走去,刘洪紧跟在她身后。进了卧室之后,见那个耳机被扔在床上。刘洪找到旋钮轻轻拧开,然后戴上听了一会。
刘洪连忙跪在林娜身旁,将她抱住:“林娜……你没事吧?”
“什么办法?”
“外面的人发现不对了!”刘洪腾地爬了起来,扑到门边,大声喊着:“喂!救救我们,我们被锁在屋里了!”
2、被惩罚的人
话还没有说完,刘洪便深深地吸了口气,不想再继续下去。林娜幽幽地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屋子里又陷入了寂静。
林娜沉默了片刻,忽然说:“我有办法。”
这样的“血喷”足足持续了十几秒钟,才慢慢地停歇下来,刘洪也不再抽搐了。林娜的精神几近崩溃,她爬到刘洪身边,战战兢兢地摇着对方的身体,哭喊道:“刘洪!刘洪!”
林娜眼中也闪过一丝绝望的情绪,但她又不甘心地辩解道:“也许已经有人通知物业了,只是物业暂时没时间过来。”
林娜,最后一次的选择,你做对了吗?
没有回应,屋子里死寂一片,林娜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片刻后,她终于按捺不住,又怯生生地“喂”了一声,几乎与此同时,那个低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