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某大厦电梯里发现一具身上布满老年斑的男尸。
阿雅又看着空无一人的角落独自发笑。那微笑,是一位母亲能有的最慈爱的表情。
公司以权谋私、威胁女主角就范的男上司,死在了空无一人的电梯里,尸体完好,却是死于一种不常见的剧毒。他被反复解剖,直到法医终于发现死者脖子上令人狐疑的那点细如针状的疑点。最后真相大白,杀人者居然是一只溜出快递盒子的蓝星狼蛛。
警方还是去了阿雅家例行盘查了一下。当然,一无所获。阿雅本人,还用期盼的眼神期待警方早日结案,好让她摆脱恐惧。
她关着门,每天足不出户,一直写。她有那么多的怨恨,需要宣泄,那些带着她所有怨念的主人公,最后,都得死。除了死亡,她没有别的方法替他们解脱。每次她回想起这个故事,就会想起那个曾在她水杯里下迷幻药的上司。她记得他长满老年斑的肌肤,有多么令人恶心的腐朽味。
她目送着警员们离开,关上门,她对着屋子的一角微笑。
没几天,又有噩耗传来,她最好的朋友走在路上,一个自杀的人跳下来,不偏不倚地正好砸中了她——这真是很滑稽和讽刺的事情,想死的没死成,不想死的好友却醒不过来,成了植物人。
宝宝,快来看,妈妈给你带来了什么新玩具。她笑着。
她故事中某个不知廉耻的小三和那个“陈世美”死掉了,故事刚念出来没一个礼拜,消息传来,那个在生活中,曾经令她恨之入骨的女人,那个抢夺了她下半生幸福的女人,果然死在车祸之中,死状和她描写的一模一样,眼球一只挂在眼眶之外。而她的前夫,那个曾经承诺给她幸福的男人,果然如娶她之时誓言所说,如有辜负,肝脑涂地。
阿雅起初觉得这是巧合。但是长久以来,一直压抑在她胸口的那抹恶气,此刻终于呼出来,她握住电话的手,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着。
她感觉到恐惧,现在她确定了,她笔下的每个故事,最多一个礼拜后,就会真实再现。这是听众们不知道的真相。可她停不下来,她还在写。全城的听众也都能察觉出那份来自作者的恐惧,窝在收音机前又惊又怕地等她写。所有的鬼故事主角都将死于飞来横祸,这很残忍,可是,他们总有那么点,非死不可的理由。
最近的一个案例,依旧是她故事里的死法。一个酒后驾驶的男人,在夏日晴天里死于一场冰雹。车都被一场网球般大小的冰雹砸得面目全非,最诡异的是,人居然被一枚径直穿过前挡风玻璃的冰雹击穿头颅,当场死亡。
阿雅是这个城市里刚红起来的鬼故事作家。她写的故事被主持人在子夜低声读出来,不仅让人毛骨悚然,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感,总能激发读者的共鸣和恐惧感。
她跌跌撞撞赶到现场,只余下一摊血迹。她看着那摊血,瘫倒在地上,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还有一个故事没写完。当初,阿雅惟一的儿子,和她的前夫一起过马路的时候,一辆车野马般横冲出来,他一把没拉住——是没拉住,还是刻意不救?这是她心底最深的刺了。
现在不只是阿雅,就连警方也觉得事出诡异。这些分散的,看上去毫无疑点的事故性死亡案件,为什么?每一例,都和阿雅的故事发展完全契合?究竟是阿雅的故事给罪犯提供了作案灵感,还是罪犯其实和写故事的人心有灵犀?可是,这些案件里,总有点说不太通的疑点。他们既是非自然死亡,又是……无法假借他人手完成的……
这赫然又是她笔下故事的现实版。当初小三打上她家门来扯破脸,她打电话四处求助,听着好友在电话里不以为然的语气,这才扶住门框恍然大悟——她是最后的知情者,所有的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就连她最好的朋友,也不例外。她怎么能甘心?当她开始动笔,每个角色,都带着她彻底醒悟的感悟,在每个暗夜里飞快敲打着电脑。
宝宝,我一定会给你报仇。她冷冷地笑出声来。
可是,对于阿雅来说,她也开始感觉到害怕,她怕的不是故事中的鬼,而是现实中,那些故事里死掉的角色,那些活在她脑子里的故事,跃动在她笔下的人物的命运,居然,一一都成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