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行。”
一声悠长的鸣笛,一辆老旧的绿皮火车徐徐进站了,它稍作停顿之后,将继续向西驶去,开向棍子那贫瘠的家乡。棍子拍了拍地产罗拽着行李的手说:“罗哥,车来了,咱们后会有期。”
“鲁西硬手郑无飞!”
“那我……我还欠你钱呢……”
“哎,哪有那种说法,都说喝酒长力气呢,来,满上满上。”
从所里出来以后,棍子很是消沉。地产罗恨铁不成钢,“棍子,你说你练武就练武呗,你去踢人家的馆干吗?”
胖主管连喘了半天粗气,终于缓过劲来了,抬起身子,指着远远走来的棍子喊道:“门派?”
“走,去文化东路看热闹去!”
“起源?”
我说:“这没什么奇怪的啊,那五万块钱不是你帮他垫的吗?”
那天晚上棍子刚回到宿舍,就被我们拉去喝酒了。地产罗以“过生日”为名义,在离宿舍不远的饭店里摆了一桌酒,还叫个好几个女性朋友,其中有一个叫小腰的,身材曼妙,眉目勾人,眼睛里面全是电,看一眼就让人浑身哆嗦。地产罗对小腰说:“妹子,你今天要是能把棍子搞到手,我这个月收的房租分你一半。”
主管走过去,拍了拍棍子的肩膀,“兄弟,以前我也是个练武的。对,动手,我不行,可经营,你不行。你的情况,小腰给我说了,是个苗子,可世间的事没有那么简单的,时代变了,江湖也在跟着变,我们不适应,只能被大浪淘沙。这样吧,咱们来做个交易,我来聘你做我们训练馆的教练,你给我打工,我给你招学生,帮你振兴门派!”
我很奇怪,地产罗是从哪里看出棍子是个青年才俊的。
领班一看确定了人选,就带着其余的少爷离开了包厢,临走的时候关上房门,还不忘说上一句“您玩好”。
主管一下就懵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幸亏前台小姑娘一早就报了警,听到警车的鸣笛声,主管跟耗子似的窜了出来,指着棍子大叫道:“警察同志,就是他!!”
棍子原本不叫棍子,只是因为他太闷,时常不说话,往那一杵就跟个棍子似的。
棍子探出头来,惊愕地看着追逐火车狂奔的小腰,小腰不停地叫喊着,拍打着棍子那节车厢,却终于被脚下的石子绊倒,一个趔趄摔倒在了枕木旁。就在这时候,一幕让我永生难忘瞠目结舌的情景出现了,棍子竟然从窗户里探出半截身子,然后猛地跃了出来,做了一个我只在电影里看到过的鹞子翻身,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
地产罗给我说过,棍子租他的房子,价格硬生生地给他讲的一点赚头都没有,本来地产罗不想招他这个房客,但看在他是一个青年才俊的份上,才把房子租给了他。
4
地产罗抽了抽鼻子,目送着自己的精神偶像上了火车,挤过重重人流,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他把车窗打开,对着我俩抱了抱拳,“保重。”
“我明白。”棍子把头扭过去,看向了窗外,“可是,我要离开这里了。”
这他妈是老山东武林圈里的黑话啊,前台小姑娘哪里听得懂,当场就蒙圈了。愣了一会儿,她急忙跑去叫主管,说馆里来了个神经病。主管带着几个教练出来了,好不容易弄明白了棍子的意思,皆是哭笑不得,就往外轰他走。棍子看无人应战,也不勉强,拆了人家的门牌就走,这下人家哪里愿意,几个教练呼啦一下子全围上来了,结果跟棍子一交手,个个都跟纸糊的一样,应声而倒。
3
“师承?”
“中文好像是叫‘世界武术实战大赛’,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要参加国外WSK的比赛。我没有组织推送,报名费、住宿费、往返路费都需要自理。”
“精神啊。要是我能有棍子一半的毅力,早他妈的当上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了。”
这也让我吃了一惊,是啊,棍子这家伙跟苦行僧似的,除了掂大泥发传单外,几乎没有什么收入来源,日常生活极其清简,哪里来的钱还小腰呢?
“不能踢馆,没法参加比赛,也没钱开馆收徒,”棍子苦笑一声,“我是为了门派才来济南的,可现在,留在这里没什么意义了。”
五万块钱,上哪找去?我是穷屌丝一个,地产罗手里虽然有俩钱,但都周转出去了,也拿不出那么多,我俩联系了一帮子朋友,准备“众筹”把棍子弄出来,还没筹一半呢,小腰一个人拿出了五万块钱,把事给平了。听说她前段时间炒股赚了不少,俨然小富婆一个。
棍子就是这样,年纪轻轻,却一身的江湖气。分别的时候,也只是这言简意赅的一句,多一个字都不会说。
自那以后,我发现小腰看棍子的眼神不再是那么放荡,反而多了几分尊敬的神采,这让我很意外,没想到那一声暴喝还起到了洗涤灵魂的作用。
小腰抬起被眼泪冲花的脸,问:“有什么……不一样?”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我嗤之以鼻,第二次听到的时候,我忽然有些理解他的难处了。
安排座次的时候,小腰特地坐在了棍子的旁边,有意无意地拿胳臂大腿蹭蹭他。要换一般人,就这几下子,早就心猿意马了,可棍子全程以德服人,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对小腰客气得像对待亲表姑似的。
“佛汉拳!”
我简直听得肝颤,这他妈什么社会了都,竟然还给我讲门派。门派是个什么单位?交社保吗?发工资吗?
棍子练的武术,与一般的套路表演不同,而是实打实的古典技术,属于民间门派。至于哪个派,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就见他凌晨起床跑步,晚上披星戴月的回来,临睡前再做上俯卧撑仰卧起坐跟马步,日复一日,雷打不动,光看着我就觉得枯燥。棍子就在这种苦行僧一般的生活里坚持着,没有女朋友,不吃零食,不上网,不聊天,不打网游,不看A片……他放弃了同龄人中日常拥有的一切,只为了两个字:武术。
这时候,棍子已经扶着小腰踏上了月台,他正了正衣襟,忽然一股悲怆之气从他身上流泻而出,和着吹过的风缓缓升腾。
顿了顿,棍子又说:“师父说过,我就是一个门派的全部希望。”
他终日在宿舍里昏睡,偶尔看着窗外发呆,昔日健壮的小伙很快就变得两颊消瘦,双目无神,仿佛支撑他的精气神一夕之间全被抽掉了,只剩下了一具空壳。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就在我担心他能不能扛过去的时候,他精神略有好转,还拿出一万多块钱给我,托我还给小腰。
棍子走进去,先左右看了一下,前台很热情,以为是过来报名的,急忙上前招呼。按照规矩,棍子先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和门派,然后一抱拳:“路不踩不正,线不顺不明。门坎也递过了,并实的招呼没梁子,来就是对对盘子,亮亮青子。”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欠我的。”棍子说,“那五万块钱,我会尽快还清。”
“河北大名。”
有病?不太可能,我想到了棍子一柱擎天时的壮观。
“为了钱。”棍子毫不避讳地说。他站在阴影里,挺拔的身躯被白衬衣衬得愈发修长。
棍子是我工作不久的时候,通过一个搞房地产的朋友认识的,他姓罗,暂且称他为地产罗。说是房地产,其实就是租下来几套房子,然后做多一些隔间,安装些上下床,再转手租出去。价格便宜,深受屌丝热捧,当时我还单身,就搬了过去,跟棍子睡上下铺。我时常从上铺爬下来上厕所的时候,看到正在熟睡中只穿着裤衩的棍子一柱擎天,暗道棍子果然不愧是棍子。反正在我跟他相处的那段时间里,棍子一直是守身如玉,任凭每天凌晨时分天人交战。
进了楼道口,我们蹑手蹑脚地向前摸去,像偷摸进村的鬼子。听着有人掩饰不住的“哧哧”的笑声,我已经联想到了当我们忽然间破门而入,正搂着小腰赤身裸体的棍子慌乱地抬起头来的场景。那画面太荒诞我太想看了。
地产罗说:“废话,上午去工地掂大泥,下午去商场发传单,晚上在公园里练武练到十一点,每天清汤寡水干馒头,换了你试试,能坚持几天?”
据说,棍子当时去踢馆的情形是这样的:
“你就这么喜欢钱?”
小腰经常在晚上以各种借口在我们那里逗留,打扑克啦、喝酒啦、玩三国杀啦、吹牛逼啦,一般等棍子回来以后,她就会离开,留下她特意带来的饭盒,大都是炖鸡、猪蹄一类的补食。她没说这些东西都是留给谁吃的,但我们都心知肚明。但对这些东西,棍子一口都没动过,最后全落进了我们的肚子里。棍子是这样解释的,他每日三餐吃多少东西,什么时间吃,都是固定的。如果吃得不对,会废掉一天的功夫。
棍子付出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努力和毅力,却始终没有走上人生巅峰,甚至连个小高潮都没有迎来过。他把所有的希望,自己以及整个门派的未来都押在了WSK的赛事上,他坚信以自己的实力能够技压群雄,一举成名,完成他师父去世前留下的遗愿。当他准备好了一切时,命运却给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因为没有交过社保,在济南的护照申请没有下来。如果回到老家去办的话,那么将错过WSK的比赛日期——就是说,无论如何,他都无缘这次比赛了。
这成为了小腰生命中不可承受之打击。竟然会有一个健全的男人对着她说出“请自重”的话,就像一个吃货面对着一个国际顶级厨师说“你的料理简直就像一坨屎”那么让人抓狂。小腰阅人无数,春风得意十几年,从未像现在这般沮丧过。
“啥热闹啊?”
棍子扶起小腰,向月台这边走过来,一开始跟在小腰后面的那个大胖男人也跑过来了,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弯着腰扶着膝盖说不出一句话来。我定睛一看,这哥们不是棍子去踢馆的那家武术训练馆的主管吗?
“问题不是在这,”小腰说,“他这段时间,陆陆续续地还了我快两万了!”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作为朋友,我们当然要想办法捞人,不能让棍子在里面穷受罪。最后好不容易和武术训练馆那边谈妥了,对方答应不追究了,但要求赔偿由此造成的经济损失五万元。
棍子就有些黯然:“不出名,北方小拳种,一代三五人,到了我这一代,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这三个字一说出来,小腰的泪水当场就淌了满脸,她的心脏如同被冰锥刺了一下,又冷又疼。在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力气都从身体里抽空了,只剩下灵魂在空空的躯壳里飘荡。她拿起自己的手包,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包厢,与棍子擦身而过的时候,她多希望棍子能忽然抓住他,或者抱住她,但没有,棍子一动没动,矗立如松,她只闻到了淡淡的古龙香水的味道。
棍子没喝多,小腰却喝得不少,双颊绯红,面若桃花,让人忍不住捧着咬上一口。她趁着酒劲,极尽勾引之能事,不断地向棍子眉目传情,手脚挑逗,看得我们几个心里都痒痒的。席间喝到一半,小腰已经不胜酒力了,她用手扶着额头说:“哎呦,不行了,头好晕。”
棍子浑身一怔,愣住了。地产罗急得在旁边给了他一脚,“快说话啊。”
“只我一人。”
那天,我正在上班,地产罗骑着他那辆拉风的国产大排量摩托车就找我来了,在楼底下一边轰引擎一边喊我的名字,同事都以为我被黑社会的要账来了,我急忙冲到栏杆边上:“罗哥,啥事啊?”
地产罗纵情高呼:“哇靠卧槽!”
事情很快就弄明白了,小腰的一个姐妹告诉他,每天晚上九点以后,棍子就会去一家叫“爵色”的夜店上班,不是做领班也不是看场子,工作内容有些特殊,行话叫做“少爷”。
“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来,快满上。”
棍子是外地人,来济南时间不长,但作息时间十分有规律,每天早晨六点起来跑步,据说是十公里,回来之后稍事休息就出了门,直到晚上十一点多钟才回来,临睡前还要做上五十个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再蹲上十分钟的马步。
我想了想,“还是那样啊,每天照常训练,早出晚归的,对了,他比以前回来得更晚了,说是在准备一个叫WSK的比赛?”
“少林武僧徐修文!”
就在我费力往里挤的时候,群众自动地让开了一条路,五六个民警押着棍子从里面出来了,按着头,反剪着胳膊,直接塞进了警车里,跟拍警匪片似的,把我跟地产罗看得目瞪口呆。警车开走了,群众久久不愿散去,咂摸着嘴意犹未尽。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地产罗今天有意多灌灌棍子,喝过一圈后,就拿酒瓶给他倒酒。棍子用手拦了一下,说:“哥,我每次喝酒不能超过二两,老师交代过,要不然一天的功就白练了。今天已经够了。”
“棍子,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我二话不说,下了楼坐上地产罗的摩托车绝尘而去。棍子总是整出一些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幺蛾子,如果去晚一点,估计就见不着了。
我不知道棍子用了多大的劲,在我看来,那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抓,仅仅阻挡了地产罗倒酒的动作,但刹那间,地产罗喝得微红的脸上就变得一片煞白,那表情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似的。随后,他悻悻地缩回了手,说:“行,不喝就不喝吧,一点也不给你哥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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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小腰,棍子他这个人呢,其实他背负着一个门派的……希望……”这种事情简直太扯淡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因为棍子那脆弱而顽强的自尊,在这个深夜里,竟然让两个大老爷们相对无言。
通过她断断续续的讲述,我们大体弄清了是怎么回事。地产罗劝她说:“小腰,棍子那家伙跟别人不一样,你别太伤心……”
“祖师?”
“真不行。”
“这是我前段时间挣的,现在留着也没用了,”棍子惨淡地笑了笑,“麻烦你帮我还给她吧。你对她说,剩下的,我会慢慢还。”
还好棍子识大体,没有让民警叔叔应声而倒,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为什么?”小腰的声音很平淡,平淡到根本听不出来她内心的崩溃。
“师父他……三年前就没了。”棍子的表情有些难过,顿了顿,又道,“现在,我就是一个门派的全部希望。”
我问:“佩服他啥?”
“他……他……”地产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转而看向我,“来来,你说。”
总之,我们哥几个都不信棍子是真的守身如玉,不近女色,他只是没钱没机会而已。就像那句话说的“男人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砝码太低,女人无所谓忠贞,忠贞是因为受到的引诱不够”,这句话简直就是人生的B超,是我们人性主义者奉为至理的名言,尤其是地产罗,直接祭出了弗洛伊德“人类一切的活动归根结底都是为了性”的观点,指出了棍子一直以来彻头彻尾的错误行径。为了不让棍子在反人类反社会的路上越走越远,我们哥几个准备设一个局,拉他回头。
“没事,陪我睡,就当你还了!”小腰流着泪笑着,一把搂住了棍子,久久不愿松开。夕阳西下,金黄的光洒了一地,他们在月台上抱着,看上去就像久别重逢的情侣一样。
我们溜到宿舍门前,地产罗正要一脚把门踹开的时候,忽然从里面传出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暴喝:“姑娘,请自重!”
“晚清咸丰。”
火车一声嘶吼,徐徐开动了。我跟地产罗正要转身下月台,忽见小腰飞奔而来,她后面还跟着一个人,但离得太远,看不真切。小腰沿着铁轨追逐着刚刚启动的火车,大喊着:“棍子,你等等,你等等……”
我拿着这一万多块钱,感觉有些烫手,这是真真正正的血汗钱呐。我说:“棍子,你自己去还她,你不会不明白她对你的心意。”
“没有钱,你可以找我要,我给你钱!”
小腰就跟少爷那么对视着,一动不动。黯淡的包厢里,只有镭射的光线在缓缓流转,轻轻划过他们的脸庞。
看到棍子油盐不进,地产罗也不给他废话了,直接拿起酒杯就用硬倒。棍子精准地抓住了他倒酒的手腕,还是那句话:“哥,真不行。”
那天去派出所接棍子,临走的时候,民警还不忘对他批评教育一番:“以后出去别再干这事了啊。人家都是合法经营,你说踢就踢,人家还做不做生意了?年轻人,回去后少看点武侠片,多看看治安管理条例,你说你那是切磋挑战,在我们这就是滋事斗殴!再有下一次,直接劳改队去!”
“不知道。”
“时间?”
我们几个都喝得不少,地产罗顺势道:“棍子,要不你先送小腰去你那里休息会儿吧,我看她有点撑不住了。”
自从我见到棍子的那天起,他就过着苦行僧似的生活。
听到这个消息后,小腰是不相信的,她不相信一个对她正眼都不看一眼的男人竟然会去做“少爷”!为了验证这个事情,小腰在晚上的时候去了“爵色”,装作款姐的气势叫领班把所有的少爷都叫到包厢里来,她要亲自挑一挑。
后来我才知道,棍子是练武术的,用逼格高一点的词语来讲,就是“青年武术家”。
回去的路上,地产罗忽然感慨道:“兄弟啊,说实话,其实我挺佩服棍子的。”
“我……”棍子看了看早已经没了影子的火车,“我行李还在车上。”
小腰深夜里打电话,把我跟地产罗叫出来喝酒,等我俩赶到的时候,她自己已经干了半瓶白的,酩酊大醉了。她含混不清地说:“他宁可被人玩,要那些臭女人的钱……也不要我的钱……我还去找他,我真贱……”
棍子出来后不久的一天,小腰找到了我,说棍子在还她钱。
小腰问:“棍子最近有什么异常举动吗?”
等我们赶到文化东路的时候,现场已经一片混乱。两辆警车在路口停着,还嗷嗷地拉着警报。警车对着的就是一家十分上档次的武术训练馆,透过落地飘窗可以看到里面的精美装修和健身器械,听说在地下一层还有恒温泳池。围观的群众站了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我们费了半天劲竟然没挤进去。
“操,我不需要你还!”小腰声嘶力竭吼起来,“你不是需要钱吗?来,你他妈的陪我睡觉,我给你钱!”
“WSK?”
我之前还真不知道,原来练武也是一个精细活。
“棍子,其他时候我不管,但这个酒,你必须喝,今天我过生日,不给你哥面子是不是?”
2
我对棍子的这种生活状态很奇怪,后来混的时间长了,相互间熟悉了一些,我忍不住问了他这个问题。
“同门?”
为了唤回棍子的人性,地产罗真是拼了。小腰得令,娇嗔地在他身上掐了一把,“姐要是搞不定的男人,那根本就不是男人。”
“棍子去踢馆,人家报警了!”
地产罗有些不耐烦,“这都什么年代的事了?你总提你师父,你师父,你师父人呢,他咋不过来踢?”
“真不行。”
领班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带着各色型男鱼贯而入,俊美的、健硕的、文艺的、很man的……一水儿排在小腰面前,期待着她的临幸。小腰的眼神从他们身上挨个滑过去,然后慢慢地伸出了手指。
“我那有。”小腰干脆地接话道,“去我家睡去。”
“为了能一直练拳。”棍子问我:“你知道我练的什么拳吗?”
棍子说:“门派扬名,无威不立,我之所以来济南,就是因为它是省会,是武林界的中心,在这里扬名,全山东都能看得到。师父说,这是早些年的规矩,要在一个地方立住门派的名声,至少要在本地连踢五家武馆……”
棍子送小腰走后,有人建议立刻尾随之,地产罗却摇了摇头,“别急,给小腰点时间,棍子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
“小腰,对不起。”
棍子走的那天下午已近黄昏,我跟地产罗去车站送他,一直送到了月台上。车还没来,地产罗拽着棍子的行李舍不得撒手,“兄弟,非走不可吗?”
我们又喝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回去看好戏。在路上,我问地产罗,“你觉得小腰能搞定吗?”
“没听说过啊。”
棍子一下子就病倒了。
“人最难管住自己的时候,就是在没人看到的时候,”对心理学颇有研究的地产罗嘴角掠过一丝得意的微笑,“哪有不吃腥的猫啊,除非他有病。”
“佛汉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