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这些killer各具魅力,不然怎么能如此随心所欲地实施这样的情感犯罪。
他似乎强忍着笑意,我恼怒,凑上前用力地亲了下去。
在大街上总能看到正在拥吻的情侣,突然就因为爱意值的瞬间殆尽,下一秒就转身而散,形同陌路。还有的人很酷,爱意值存在与否对他们几乎没有影响,他们肆意挥霍,无所顾虑。
他相信,有了她,他一定可以造出成功的模拟爱意药片。那也一定会是个令世界瞩目的,值得期待的时刻。
“是舞台。所有人都想在这场演出落幕前争得一席之地,想要露一次脸,让这个世界,以及世界上的所有人知道他们曾经存在过。”
到达目的地后我们在岛上转悠了一整天,一回酒店我早早地写完日记,吃了片安眠药就直喊累。
我掏了掏耳朵,做了一个恶寒的夸张表情以掩饰自己此刻复杂的情绪。
他总是这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惹人怀疑。
“我哪有那么变态?!我只是觉得吧,你现在才比较像一个正常人。平时你好得太作了,假。”
他也发现了:“至于这么乐吗?那我以后天天卡给你看。”
毕竟,连自己都能瞒过,才是骗的最高境界。
不等我拒绝,就被那顶强迫扣到我头顶的帽子噤了声。
“算了。”
“你想要什么?”
这世界上终于有一个人,会永远怀着满腔孤独的执念记着他,再也无法辜负他所有孤注一掷的,落幕之舞。
“走吧。”加言推着我往前走。
“为什么?”
2
我说我喜欢遥远的感觉。
加言立马把我拉起来,憋了一大口气吹走余烬,可还是留下了一个碍眼的黑洞。
失无所失之后,无非是从头再来。
警察了解完前因后果,直摇头,说我肯定是掏钱时就被盯上了,这种作案团伙惯以采用特别的方式,先吸引和分散目标的注意力,再实施行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在火车站屡见不鲜,已经抓了好几拨了。
暮色四合,我在店外寒风中打了个哆嗦,抬头便看到了一张略熟悉的面孔。
不知她又做了什么样的梦,在床上翻来覆去小声痛苦呻吟着。
他端来一盘切好的柠檬角及海盐,替我倒着酒,“我要结婚了,先把店给卖了看能值多少钱吧。以后的事再说。”
“没人会打钱给我啊。”
我跟加言是在那之后碰到的。
“我可没这么励志,跟你一比我还蛮消极的。人生啊不过是场游戏罢了,是我玩过最好玩的游戏。所以我想尽可能地多过几关,玩久一点。”
他们都销声匿迹地消失了。但只要这个机制一天没有被完善,就会不断有新的骗子诞生。这就是世界的现状,没办法的。
再次醒来已是午夜,加言背对我躺着,床明明很大,他却睡在床沿,稍有不慎就会摔下去。
我没接他的梗,极其严肃地回答:“就像我这一刻喜欢了你,我怕下一秒就会不喜欢了,这多可怕。”
闻言,我惊讶之余十分遗憾。
3
“没事,反正这店马上要关了,我又不爱喝酒,放着也浪费。”
而我此时已顾不上思索了。
我甚至无法清晰定位跟加言的这段关系,明明是才认识不久的人,他却像是一个已经熟悉我很久的朋友。看似是一副蹭吃蹭喝的样子,每天除了接送我上班还会悉心地问我想吃什么。
今天从经理那得知了我即将升职的消息,想着得庆祝一下,好像以前的我都是这样做的。只不过那时不止是我一人。
“你怎么不直接找她借钱?”
大概是傻子吧。我想。
说来讽刺,原本爱已经沦为空洞的消耗,不断消耗着我们的时间、金钱、精力和感情,人人避之不及。百无一用是情深,到今天,一语成谶。
比如我,距回家还有三四百米的路要走。
我说,两个硬币也是钱,那碗面也是钱,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你总得付出点代价。
他十分惊奇,仿佛在肮脏不堪的尘世发现了一滴珍贵的泉水。他想要研究她,想要她带他找到泉水的源头。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果然已经不在了,我的内心浮生起尘埃落地的怅然。
“有人需要用爱意值去换取一切,但还有一些人只有拥有了爱意才能拥有他的所想。你以为这一关过了,其实才刚刚开始。要不要继续试试?拿出你玩游戏的勇气。”
“我说过的啊,我喜欢玩游戏。这一关已经过了,我干嘛还要浪费时间再玩一遍。”
那是我当晚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有意要试探,没想到他大方地承认了。
我先看了加言的那条:都给你。
拥有的越来越少,越来越不敢丢弃任何东西,哪怕只是一个下意识的习惯。
当你不想醉也不能醉的时候,再烈的酒下肚你都会为自己保留最后一分清醒。
改签了返程机票后,我径自跑到沙滩晒太阳,中午回到房间却看见了满脸焦急的加言。
“要知道昨天的一切都是我们互相表达一下人类之间的友爱罢了。”我挥了挥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怎么了?”
飞机落地的那一刻我没有急着开机。
“不,你没明白。”他温和地笑着,“我是没钱,不是没零钱。”
我有些为难,他的衣着打扮不像是穷人,起码从他那件咖色长呢大衣的目测质感就能判断出来,脚上皮鞋也不错,还有那顶礼帽……
也就是说,我至少要等待半年。
不,事实上是,我上了他。然后,想爱他。
“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几圈。”
“用腿毛逗人开心吗?”
后来混乱中我只听见自己问了一句:“做吗?”
短短三百米我走得十分恍惚,脸深深地埋在宽大的帽檐下,心里却陷入了极其明了的自我意淫中。
他的确是这样做的:变卖了所有东西,换取足够爱意值后正式走进她的生活,一边悄悄让她服用那些半成品药片,一边软化她,唤起她爱的意识。虽然现在情况似乎还是在持续恶化中,但他绝对不会放弃,一定一定还会有其他的办法。
按理说我不该害羞的。认识第一天就洒脱地做过了,现在跟他进行日常接触时反倒像个扭扭捏捏的小姑娘。
加言在地铁自动贩票机旁拦住我,想找我借两个硬币买票。
从那之后加言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观察了解她,却发现她因为耗尽了爱意值而成了少见的女性love killer。
“你知道的。你的——”他指了指心脏的位置,“行了,你没事就好。”
“这也不一定是您支出了才会有通知,有收入也会有的。”
我哈哈大笑,这好像是我这些天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我下意识地说:“你怎么没走?”
尤其突出的是加言那句有着明显语病的话:我想要你有很多很多的爱。
“我给你留了便签的,说我去安排下午出海的行程。”加言被气笑了,“至于我怎么没走……我都还没有得到我最想要的东西,干嘛要走?”
接吻,拥抱,做爱,这些源自于爱意的活动也成了一种只为了证明“假装我们还不曾改变”的套路行为。而最令人不安的,是没人能知道自身爱意值的下限究竟是多少,即便是交易所也无从查证明细。
“是我。”
我抽出一张十块,不等我靠近,一旁窜出来个中年男人:“大家都看看,这一定是骗子,哪个有手有脚的正经人出来做这个?这个世界没有爱就算了,连尊严都没有了吗?”他一边义愤填膺地说着,一边大义凛然地将手伸入碗里,把本就少得可怜的钱全拿走,围上来的群众们有的出声应和着他,少数几个对他的行径指指点点,却谁也没有阻挠。
生活似乎也没有从此变得不同。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不然你回去给我下碗面吃,我就不要钱了。”
暴风雨终究会到来,可谁也不知道那下一秒何时来临。在此之前,人们只能不停地跳舞,在曲终人散的落幕之前,在这世界的最后一夜,踩准每一个节奏。
乘务员打开了舱门,戴上了公式化的微笑准备送客,我这才打开手机。一连串的通知声,我瞥了一眼,几条来自交易所,还有一条来自加言。
8
如果不是那天我整理书柜时阴差阳错找到了之前的日记,怕是要过很久之后才能想起一切,以及,我的另一个身份。
“……搞这么严肃。无所谓啊反正我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我用飞快的速度说完这句话后松了一口气。
“那天我听到一件事,说有个人卖了全部东西去兑换爱意值。你说怎么会有这么想不开的人?”
事实上,我喜欢生活偶尔给我这样的意外惊喜,所以我随遇而安地享受着当下莫名的心动(也可能是被酒精冲昏了理智),坦白说,他的外貌的确是我喜欢的类型,这就够了。
不过这个观点立刻被推翻:“大家都在拼命卖,有谁会买?有钱人就是会玩。哦不,他已经不再是有钱人了。”
我说,这你都会?
那些人,那些勃勃生机的爱意,早就被日光融化,被黑夜碾碎,然后,被现实加冕。
“你每次都这样对别人吗?”我把头埋在他肩窝里问道。
她说过的啊,这就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游戏,她比谁,都想要玩得更久一点,最好是高分出现在榜单上。
其实他只是恰好坐在了一个废弃的乞讨固定摊位上,被众人误会议论也根本懒得辩解。
加言的账户是永久锁闭状态,他不敢再失去一分一毫的爱意值,怕的是哪一刻,自己失去了爱意失去了欲望,继而就会失去她,最后就会失去一切。
结果有天吃晚饭的时候加言问我:“我到底怎么你了,你怎么做梦都在喊着要我放过你?”
我被Tequila的后劲熏得昏昏沉沉,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说什么。
我惊讶地捂住嘴,心想该不会顺便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
那时,我缺钱买房,大胆地用爱意值抵押,因而从此过上了小心翼翼的生活。
Love killer。
“那恋爱呢,对你来说是什么?”加言反问。
别小看我,我以前可……啊,水开了。
“恐怖?你怕什么?说出来,我尽全力保护你。为了硬币,还有面。”他故意强调了句尾。
“那是?”
“我是怕你烫伤。”
日记本上这样写道:“我不需要那么多的爱。太认真太执着,游戏玩起来就跟真的一样,就没意思了。”
计划失败,生活只能继续按部就班缓慢地进行。
原来变回一个普通人的我还是这么喜欢去猜度别人的想法,质疑真心。
可是她不一样。
模拟爱意药片刺激的只是神经,是荷尔蒙,而不是心。她吃了太久的半成品,药性本来就不稳定,副作用也很大,才会导致她日夜混淆,徘徊梦境与现实之间,患得患失,怀疑心重。
提及未来时他满面惆怅却又兴致勃勃,这种神情我太久没见过。
“没关系,我不怕,我多的就是爱。”
加言可能是想来阻止我的,的确也有这样一部分人,打着“维护真情”的旗号与我们做着长久的斗争。
完事后我冷静下来,才开始深刻反省自己刚才饥渴难耐的禽兽一般的行为。
被加言搂在怀里时我进行了深度自我反省,是我太笨,做得太明显了,他这种身经百战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我在玩什么把戏呢。
他最初遇到的那个人如何改变成了这副模样?加言不是没有埋怨过这个世界。
在爱意值缓慢消逝的第1858天,我爱上了一个人。
政府专门设立了一个交易所,以便人们用爱意值来交换货币或是各类生活所需物品。
“啊,这多不好意思。”
也是,最近她压力本来就很大,是时候给她停药了。
白天他都呆在房间,我上班中途回来拿东西却能看到他在认真捣鼓什么。
终究还是没做到,我识破了自己的骗局。这充分证明了这个世界就不属于真爱,加言做了这么多,也只证明了自己的愚蠢。
没有了爱可以活,没有了心呢?
“地铁坐不起,倒有钱喝酒?”我嗤笑。
这条一出现,立刻遭到受害者联盟的炮轰,我不得不头疼地删掉了帖子。
我随手套了件大T恤坐到飘窗的台子上,摸出一根烟颤颤巍巍地点上,加言也坐了过来,我们像两个博弈的棋手各据一方,也不知道究竟谁才能在最终的高地插上胜利的旗帜。
我脑子一热,直接换了张整的丢进去,众人瞠目结舌。
我似乎能窥见到接下来的进展。但我并未喊停,更没有反抗。
那时候我还很单纯,容易心软。有几个正常人愿意做这种事?一定是有苦衷的,能帮就帮吧。结果,不出十分钟我立刻为我的天真付出了代价。
关灯的那一刻加言亲了我,我还以为他是想要留下最后的温存回忆,结果他只是在我耳边轻轻道了晚安。
我去了一家小酒馆,店里有些冷清,老板跟我很熟稔了:“Margret?”
结果早上我又收到了一条交易通知,最近总是时不时冒出来,可惜我也没法知道是哪方面的支出,于是下班时去了趟交易所。
“不要质疑你曾经付出过的每一分爱意,说不定它们会在关键时刻救你一命。”
“你好像只是在怕,一旦认真起来,你会输。”加言笃定地剖析着。
那时他的研究出了问题,遭到背负了一连串连带责任的公司愤怒的驱逐,正坐在火车站边上抉择何去何从,然后,她出现了。
有人在底下反驳:都说了彼此都要心动骗术才有用,一起快乐过那么一段时间,不就好了吗?本质上来说大家都是公平的,那就抱着一种只在乎此刻的心态去感受去参与就好啊,干嘛那么在乎谁是骗子谁抛弃了谁。
当然,我们都不会做饭,他只是买了送去给我。
7
我故意选了一个很远的海滨城市休疗养假。
没头没尾的话忽然令我有些莫名的慌张。
闭上眼,能够感触到每一丝交织着矛盾与炙热情感的岩浆灌溉进了血液,撕裂皮肤,透析肌理,刺穿肋骨,直贯红心。
“你走吧。”
“我当然怕,我怕爱太多,欲望也会多。”
加言还是赢了。
加言是被窗外的雷电声吵醒的。
“您尾号为248的账户经系统核查疑似进行过量或恶性交易,为保护您的账户安全,系统已自动锁闭账户,解锁期限未知。”
1
听罢,他反而更无奈了,连解释都嫌多余,直接把我抱到他毛茸茸的腿上,惩罚似的咬了一口我的鼻尖。
“旁边是你姐姐吗?你们好像。”
“好吧。”我只想快点打发他,两个硬币而已,管他有什么局。
也有人大胆分析,这人可能是想等到哪天爱意值成了稀有品再抛售。
“还真下了……你又没伞,是想玩纯爱扮演吗?”
那时候我在火车站候车。角落里有个人眼神空洞地望向远处,没有声泪俱下的哭诉,也没有任何标题鲜明的文字介绍,若不是面前装着零星几个硬币的纸碗,没人会觉得他是个乞讨者。
问:那些骗子最后都得到惩罚了吗?
我自欺欺人地把汹涌的难受感归结为晕机,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没事,也算是等到了头,今天账户就可以解冻了,下了飞机去兑换掉就好啦,反正我一向都是这么做的。这半年多经历的一切,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谁说我是来接你的?”他露出狡黠的笑容,“我只是需要再多几个硬币吃东西,可一路再没碰到第二个好心人,只能来找你。”
与此同时,我突然想起刚才交易所的职员们津津乐道的一件事:有人变卖所有家产兑换爱意值。
“我不是已经锁闭账户了吗?”
之后我匆忙随人流走进地铁,回头他却还在原地朝我的方向眺望。
“说得也没错,但有欲望才能进步啊。我想要有你很多很多的爱。”
我确信,加言就是我唯一的最值。最痛最爱最恨最绝望最不舍最自我崩溃,往后所说的,不是一波又一波的余震,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回声。
城市的窗外没有星光斑斓,只有灯火璀璨,这种光明却是冰冷的,还不及一个烟头的温度。
这次换我盯着他看了许久,忍不住笑了,忘记掸掉的一长条烟灰带着火星,掉落在衣服的皱褶里。
“可以吗?”加言用恳求的语气低声问道,他微微俯身,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我,“两个硬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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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试试别的,够劲一点的有吗?”
只是有天上床的时候,加言突然叫了一声,我看向他,语气不自觉紧张起来:“怎么了?”
我耸耸肩,“游戏里一个比较恐怖的关卡吧。”
“后来呢?”加言打断了我的神游。
“我在等你。”加言摘下帽子抖了抖,“下雪了。”
我变了。
我对他一向尊敬,因为他从没想过要拿爱意值换些什么。哪怕开店初期亏损那么严重,他也咬着牙挺了过来。
时差导致飞了这么久舷窗外的天空仍是漆黑一片,差几分钟就要迎来新的一天了,加言可能还在睡吧。可能是没休息好的缘故,我脑子里嗡嗡回响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
他到底是失败了,跟她在一起这半年所坚持继续的研究,还是没达到他的预期。
基本上,我们之间的大部分交谈都会以我的一句“算了”草草收场,这种索然无味又无厘头的对话连我自己都觉得幼稚。
当晚我在网上发帖,希望能有前辈指条明路。
你看,人们一旦认真起来就会变。如果只是游戏,我大可随时按下暂停或者干脆全身而退。
“您尾号为248的账户收到一笔爱意充值。”
他无奈中夹杂着些许委屈:“脱裤子的时候腿毛被静电卡住了。”
“也不一定是钱,爱意值也可以……”临近下班,对方开始不耐烦地胡说八道来敷衍我。
我在网上看过很多控诉love killer的帖子,好像有很大一部分都用这种方法功成身退:打着带女伴游玩的幌子,却趁对方熟睡半夜溜走,一切就如同大梦一场,了无痕迹。
说实话我对加言是持怀疑态度的,骗子都不会承认自己是骗子,所以我还偷偷花了好一番功夫去调查他,却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只知道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交易所一次,虽然看不到明细,但大概也可以猜得到是什么了。
“你觉得这个世界是什么?”
“那边就有服务台可以兑换。”我说。
他至今仍然记得在那个车站,她将钱放入他面前的碗里时忐忑疑惑又坚定的神情。
然而killer频繁的恶性行为是会造成身心紊乱的。最重要也是最可怕的是,他发现了那些最后消失的骗子,都因为紊乱至极失去了心。
“那简直就是个疯子,看着人模人样的,脑子却不清楚。”
我该放任他不管的,可如果真有谁在耗尽爱意值前能完美控制住情感的走向,那才是赢家。
我钻进被窝,从背后搂住他的腰,他被惊醒了,转过身诧异地看着我,我没有说话,他便轻轻地回抱着我。
毕竟这个价值体系有漏洞的世界催生出了一类叫做love killer的人,俗称感情骗子。没人知道他们从何而来,只知道他们想吸引你注意的时候,你根本无从躲避,然后两个人迅速从相识到相爱,激发出大量的爱意值,再然后,他们就会消失,用刚攒够的爱意值去换钱。而另外那个人呢,或许只剩一个黎明前骤冷的被窝。
他伸手抚过我肌肉都开始僵硬的后背,“你还在怕吗?”
以前总认为爱很多,想着拿一点出去交换不碍事的。直到最后只剩自己的时候才明白,这种交换是不可逆的,拿再多的东西想去换回来,都不可能的了。
有时工作需要加班到很晚,某个我在查了好久资料都没弄明白的问题,一旁正在等开水泡茶的加言过来看了几眼,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敲下一串代码符号。
“当时我带着任务出差,好几个人都在共同竞争一个很重要的合同,我的发小也在其中。他们都巴不得我延误在那里,又有谁会帮我呢。所以我赶去当地交易所,用对她的爱意值换了一张赶回公司的机票。”
“这就是你想要的?”
快到进站口的时候,好几个人冲上来一把抢走了我的包。
这明显不是你们之间爱意值不够就是还没找好下一个目标呗,能多赚点爱意值就多赚一点啊。不过这个killer太LOW了,估计是个刚入门级别的。
4
加言问,干嘛跑那么远,周边就有更好的海岛啊。
“朋友送的11年AsomBroso龙舌兰拿给你喝,免费的。”
然而,加言只是坐在客厅里,静静地吃完了面,接着随手拿起书架上那个积尘的相框。
“我找了啊,打了无数遍电话,她都不接。那时我真有一种孤立无援的绝望感。所以你看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多脆弱,再深的交情在利益面前都会瓦解。就一瞬间,我决定放弃她。办业务的人问我要多少钱,我说不要钱,只要一张回程票。然后他就给我换了一张机票,还是头等舱呢。W航空的头等你知道多贵吗?那可是我第一次坐。所以说,不要质疑你曾经付出过的每一分爱意,说不定它们就会变成一张机票,在关键时刻救你一命。”我自认为诙谐地说道。
5
“该不会又是骗子吧?”我这样想着,之前的惨痛经历抑制住了我掏钱的冲动。
我依然在怕着,但是已然从开始的怕自己下一秒不再喜欢,变成了怕眼前一切都是假的,怕好不容易养成一个习惯后下一秒就要失去。
现在反而忘记当时自己为什么想不开,大言不惭地决心“金盆洗手”“重新做人”,哪有这么容易。果然还是这样比较适合我。
“这好像是我最后一个断交的朋友。发小。认识二十几年了吧。已经没联系了。”
又来了。他一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立马就软了,实话全部溜到嘴边,只差一点就要溢出来。
往后的每一天,我明显感觉到自己凡事都提不起兴趣。这不是个好兆头,我连忙锁闭了账户。
这过去的二十多年,从未有过一刻让我达到如此的情感峰值。
即便是确定了加言的身份,我也身心俱疲。想过干脆把这段爱意交换掉,却被告知锁闭的账户必须等六个月才能自行解冻。
他看了我半晌,说,好。
“没事。”我反过来安慰他,“衣服多得是,不心疼这一件。”
于是我准备效仿,兴致勃勃地给他策划完美的逃脱机会,并且亲自陪他玩这个有几分刺激的扮演游戏,我估计也没几个像我这么主动接受“被抛弃”的受害者了。
他不能让她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