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冬瀑 3．日光观雪
从浅草到日光，坐快车需要两个小时。
“他说的不可解是指人生吗?”
“也没什么……”
久木问司机，司机盯着雨刷交错摆动的挡风玻璃前方回答说：“上方下方气候差别很大。”照他说的意思是隔着中禅寺湖对面的白根山，北面从日本海那边吹来的风会带来很大的雪，而南边降雪量却极少。
“因为这里是自杀胜地。”
“好久以前，读高中的时候。”
一路眺望那陡峭的山腹，山上的风似是刮走了积雪云，爬完坡时雪已变小，仿佛等待他们来临一般天很快就放晴了，阳光直射头顶。
久木请司机把车开到华严瀑布。
凛子高中时是什么模样?是和现在一样清秀的美少女吗?久木暗自想像。
“感觉好像到了好远好远的地方。”
“好惊人!”
看过华严瀑布再到旅馆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房间是十个榻榻米大的客厅外加一个和室套间，宽敞的阳台外就是中禅寺湖。
“那应该是防止人从上面掉下来的救命栅栏。”藏书网
“从前有个十八岁的第一高校的学生留下‘日、不可解’这句话后跳潭自杀了。”
“湖周围也在下吧!”
因为以前有太多人攀着岩石走到瀑口跳潭自杀，于是现在在那附近围上防护栅栏，不让人们靠近瀑口。
他为了实现凛子“想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看雪过一天”的愿望，寻找合意的旅游地点，想到东北和北陆一带太远，而且万一遇上大风雪还回不来，加上气象报告说周末开始北陆一带有大风雪警报，于是决定去离东京较近的日光中禅寺湖。
突出的支柱周围铺开了扇形的网状物。
下午一点过后从东京出发时还是晴空万里，但途中天色转阴，过枥木以后便开始下起雪来。
还不到四点，离日暮还有一段时间。
“现在这个季节几乎没有游客。”
“什么时候?”
山崖再度逼近车边，像要窥看他们似的，那是男体山，雄伟险峻的山势确是名副其实。
凝视着此景，久木轻轻把手搭在凛子肩膀上，等凛子转过身来，静静地缠绵一吻。藏书网
“那是什么?”
紧接着情人节后的周末，久木和凛子一起去日光。
凛子还是头一次在寒冬季节去中禅寺湖。
凛子双手塞在大衣口袋里，看了一会儿，伸出右手指着岩壁间突出的支柱问：
“有事?”
凛子望着车窗外轻声说。的确，在一片冰天雪地中，两人深深感觉到已经来到了遥远的远方。三点过后，电车驶达东武日光，他们从这里拦辆计程车驶向中禅寺湖。
凛子脱口而出的语句不是“好美”、“好漂亮”，而是“好惊人!”久木能够领会。眼前的景致似乎只能用“好惊人”形容，美中蕴藏着静谧庄严，让人不觉肃然起敬。两人静立不动地凝视了好一会儿湖面，但见湖面一刻刻在改变风貌。
“即使下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或许是泛指人生、人类，还有那些深入思考反而不明所以的事物吧!”藏书网
“我只在夏末的时候去过一次日光。”
“如果十一点离开那边，直接下山搭电车的话，大概下午两三点钟就会到吧?”
“那次是开车到日光，路上堵得一塌糊涂。”
湖面正缓缓地确定无疑地被吞于黑暗之中。
久木十多年前在严冬季节去过中禅寺湖，难以忘怀那白色的雪山怀抱中静极的碧湖景致。他想和凛子在那静谧的地方好好过一天。
途中，车沿着九拐十八弯的“伊吕波坡”向上行驶时，陡峭的山岩近逼身旁，崖边雪飘纷纷，随着海拔升高，气温下降，冰寒彻骨，雪花也变成了细细的粉雪。
“冬天的瀑布感觉特别神圣。”
湖面不见船影人踪，仿佛这里自太古时代以来就是如此静寂的世界。
为了观看高达九十六公尺的瀑布全貌，必须搭升降梯下去一百公尺不可，从那里穿过隧道，华严瀑布豁然就在眼前。
放眼望去，前方右边是陡峭的男体山，覆盖杉林、地表的积雪映着斜阳闪着红光。山麓连接着远方的白根山脉，连绵而左，翼展开的群山亦被白雪覆盖，冬日里的中禅寺湖就在这群山怀抱中静寂无声。九九藏书网
“瀑布可能已经结冰了。”司机说，不过结冰的瀑布说不定另有一番情趣。
凛子点点头，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随后，他们并坐在阳台的扶手椅上，看到四周更暗，冬日里的湖也沉入昏暗的夜色中，只有一盏留在湖畔的灯，把周围的雪面照出一个白圈。
久木对司机所说表示赞同，他悄悄握住凛子的手，凛子也回握着他。
两人伫立窗边望着湖面，湖水正准备迎接落日，神秘而令人神往。
“那明天回到东京应该是几点钟?”
正如司机所言，高高的瀑布上部幅宽数十米的瀑口处垂着无数根冰柱连在一起，形成部分覆盖着积雪、部分清彻透明的巨大冰块。仔细打量，冰块深处瀑布还苟延残喘地落着水，部分攀过岩石直落百公尺下的瀑潭里。
因为还没决定回程的时间，于是久木问。九九藏书网
久木穿着毛衣、外套，再罩上黑色大衣围着深红色的围巾。凛子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同色长裤，外罩酒红色短大衣，头戴灰色帽子。两人并肩而坐，看起来还是像对情侣而不像是夫妻，或许是因为凛子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出色风韵之故吧。
凛子思索片刻，没再多问，只轻轻点头。
在众神栖息的湖前接吻虽然有感冒渎，但同时也觉得这是在众神之前誓爱。
稍早前染成红色的雪山渐渐失色，最后变成只有黑白的单彩世界。不仅映着斜阳的山坡有色泽变化，就连整片湖面也由苍碧变蓝，渐渐灰暗，相反的只有妆点湖畔的雪面在暮色中更显亮白。
点头会意的凛子的侧影在夕阳斜光的映照下闪闪生辉。
“难得天放晴了，先去看看瀑布再去旅馆吧!”
外面有些风，雪花斜斜飘着，枯干的田地和农宅屋顶以及环绕屋宅的树木枝头都积着雪，宛如一幅灰白相间的水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