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半夏 5．久木生日
这回该久木举杯道谢。
久木撑起伞，搂着凛子，沿池畔向里面走去。
进餐前，凛子先说：“喝香槟吧!”点了香槟。
“那段时间，他们就呆在那么寂寞的地方啊?”
凛子到楼下浴室去后，久木还留在卧室里，打开窗户往外看。
凛子迅速收拾干净后，穿上水蓝色褶裙两件套，准备出门。
“来到这里果然不一样，那种感觉好强烈……”凛子在镜前梳着头说。
雨仍然在下，但比起昨晚已经小多了。快到十一点了，四周却仍然静悄悄的，打在树叶上的雨滴落下浸入长满青苔的地里。
他下楼去，冲个澡后坐到餐桌旁。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不过……”凛子边说边从皮包里掏出一个小纸包，“给!礼物。”
久木打开一看，里面是个黑色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枚白金戒指。
“死了一个多月还没人发现，真是可怜。”
早餐是凛子亲手做的，有香肠、煎蛋、蔬菜，还有面包、咖啡，很简单，吃完时已经十二点。99lib.net
古朴的和式建筑的别墅尚留在湖畔，按观光指南上的记载，这栋别墅名为“净月庵”，可是原屋久无人居，形同废屋，是由当地有志人士整建之后才迁来这里。现在这栋别墅位于湖畔风景优美的地方，但难得来此，久木还是想到别墅原来坐落的地方看看。
在这大白天犹觉阴暗的树林里淋雨，真的好像要被带进死亡世界里去似的。
他不着边际地想着，楼下传来凛子开朗的声音。
走到半路，小径湿得无法前进，两人就此折返，走进可以观赏池景的餐厅喝咖啡。
“你要像我一样，一直戴着它。”
雨势虽小，却没有停的意思。除了他们，几乎无人造访这静寂的池塘。
“我知道你手指的粗细，请他们做了一对。”
在这雨中的静寂里，久木想起自己今天五十五岁了。到了这个年纪也没什么值得庆祝的，说是喜事便是喜事，说是悲哀便是悲哀。总的感觉就是自己竟然也活到了这把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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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子说着伸出左手，无名指上也戴着同型的戒指。
凛子开车，沿三笠街南下，弯进鹿岛之森前面的小径，眼前出现池塘。这就是云场之池，面积不大，纵深似乎很长。
“你也许不喜欢，但我希望你戴上。”
时间在似睡非睡的状态中流逝，两人下床时已经十点多了。
凛子这么说，但真的能永远保持这种状态吗?惰性这个魔物会不会已经悄悄潜进了两人之间呢?
凛子查看着地图，“好像在三笠饭店附近，不过他的别墅应该是在盐泽湖畔。”
久木一愣，随即笑逐颜开地点点头。
侍酒师过来为两人斟上淡琥珀色的液体，凛子先举杯与久木的酒杯轻轻一碰，“祝你生日快乐!”
凛子问他：“去哪里?”他极其自然地想到有文学渊源的地方，“这附近好像有有岛武郎绝命之地。”
“永远只有一只，也不知道它怎么会在这里。”
“现在带你去我喜欢的地方吧。”
“吃面包好吗?”
再凭着地图回到旧轻井泽，沿着落叶松夹道的三笠街向北行驶，在前田乡前右转，前面便是一片树木苍郁的倾斜地。沿着被雨水打湿的小路往里走，在杂草丛生的地方有块横长型石碑，勉强可以辨认出上面刻着的“有岛武郎绝命之地”的字样。藏书网
凛子好像比较奇怪为什么没有成双成对，天鹅却若无其事地浮在池上如摆设饰物。
“当然，你以为我忘啦?”
一九二三年时文坛的宠儿有岛武郎，和《妇人公论》的美貌女记者波多野秋子在这里殉情。当时有岛四十五岁，太太已死，留下三名幼子，秋子三十岁，没有孩子，是有夫之妇。
凛子说得不错，浓荫环绕的池上雨织如烟，洋溢着莫名的诡魅气息。
久木戴上戒指后有些不好意思，但却不能脱下这么珍贵的礼物。
“你知道?”
确实，因为已经太熟悉涩谷的房间了，难免流于惰性，而今早的情爱，让久木也有新鲜的感觉。
天黑稍前，他们已对坐在面向庭院的餐厅里。凛子穿着丝质线衫配白色长裤，一副适合避暑胜地的轻便装扮。九九藏书网
两人是上吊而死，从六月中旬到七月中旬的一个月梅雨期间，没被人发现，等到发现时两人遗体已经腐烂。
久木在出版部门工作时来过轻井泽几次，但这几年完全没机会来，现在回想起来，轻井泽也算是充满他在一线工作时的回忆的旧地。
那晚，久木和凛子在别墅附近的饭店吃晚饭。那是老早以前就建在轻井泽的两层楼建筑的饭店，正面是木格白墙，衬托着周围的绿树，有着避暑胜地饭店的安详感觉。
“这个地方就是下雨也觉得别有风情。”
“看，那边不是有只天鹅吗?”
她说盐泽湖那地方好找，于是决定先过去看看。
“它或许没像你担心的那么寂寞。”
看着雨烟中隐隐若现的池水，凛子呢喃说。
凛子指的方向浮着几只鸭子，中间夹着一只白天鹅。
如果没有和凛子陷得这么深而留在家里的话，太太会对他说声“生日快乐”，女儿没忘记的话也许会打个电话来。九-九-藏-书-网
“离开东京时我就知道是今天。”
早上久木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但凛子没说什么，还以为她没注意到。
发现他们的人说：“他们全身都生了蛆，就像从天花板流下来的两条蛆的瀑布一样。”
凛子还在想武郎和秋子殉情的事。
“就算两人一起死，我也不要上吊。”
“我先去洗澡好吗?”
有岛武郎和波多野秋子的殉情事件，不只轰动文坛，也是鼎沸整个社会的绯闻，但实际情况似乎相当凄惨。
凛子听说他们被发现时已全身腐烂生了蛆，害怕地四下望望，向石碑合掌膜拜。
久木忽然又想起家里。
“让我们永远保持新鲜吧。”
久木戴到左手的无名指上，刚刚好。
“谁都没想到他们去了别墅。”
“看起来一直重复同样的事就是不行。”
这道理似乎不只限于做爱的地点，在男女关系上也说得通。
“谢谢你，没想到你在这个地方给我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