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半夏 7．爱情与死亡
凛子的声音被夜晚的落叶松林吸去。
凛子突然停下脚步，凝视着黑暗中的一个点。
凛子似乎终于开始认识到这点。
“的确，杀了他生命就结束了，也就不会再有背叛。”
凛子这时才感觉到，爱这个听起来就让人舒服的字眼，实际上隐藏着极其自私以至于可以毁灭一切的剧毒。
“你看他们走一个钟头到别墅，然后绑好绳子、摆好椅子，人再踩上去上吊，这一切都是为了死。”
“那两个人就是死在这么寂寞的地方。”
远处突然有鸟啼声。在这深夜，还有鸟清醒着吗?还是其他动物在叫?久木追寻着声音的方向，却听到凛子嘀咕着：“我了解那个人的心情。”
“走着去的?”
“怎么知道是那天?”
凛子慢慢仰躺下来：“阿部定啊!”
他了解凛子的心情，但如果发誓永远不变，仿佛有些伪善。
久木在查阅昭和史时看过有关有岛武郎殉情的报导，多少有些记忆。wｗｗ•9９lｉb.ｎet
经过这个三岔路口，两人继续走在林阴路上，凛子低声说：
“那时候阿部定说不想把自己最心爱的人让给任何人，所以才杀了他，其实如果他们一直那样活下去，吉藏最后还是会回到他太太身边。不想放弃此时深深相爱的幸福，除了杀了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吧。”
凛子紧紧抱住久木，隔一会儿才怯怯地放开，低声说：“可是，他们的意志力真惊人哩!”
“从遗书看起来是这样的。”
久木想起武郎遗书中的一段。
“是因为幸福才死吗?”
“那时他们都处于幸福的巅峰。”
“只有去死耶!”
“是他父亲的，后来由他继承。”
“喜欢上对方就想独霸对方，但要完全独霸对方光靠同居、结婚也很难做到。”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死呢?”凛子向着夜空嘀咕，“为什么非死不可呢?”
“他们去的时候一直没人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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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像是确认刚才一直在谈的事，同时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意志力?”
“幸福有很多种。”
“发现遗体时是七月六日，可能是在一个月前的六月九日死的。”
“为了永葆幸福，惟有那么做了。”
“死时是七月初吗?”
“爱真是可怕。”
“在那么靠里面的别墅里……”凛子想起白天看到的雨中落叶松林倾斜地，“大概很冷吧!”
“哪个人?”
“秋子八号还去上过班，九号那天有人在轻井泽车站看到他们往别墅的方向走。”
“也没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吧!”
“你是说不可能NC128!只要活着就不可能NC128!”
“像他们那样永远相爱，绝不变心……”
久木立刻知道她说的是有岛武郎和波多野秋子。
凛子的声音沁入夜的幽暗中。
“爱爱爱爱到最后，就只有破坏。”
“好可怕……”
那段距离走路差不多要花近一个小时。99lib•net
“爱人爱到极致就会杀人。”
“到那边有四五公里吧?”
“那种时候该怎么办呢?”凛子对着黑暗低语，独自点点头说：“只有去死耶!”
“应该有车，但有人看到他们时是在走路。”
“不是不可能，人活着会遇到许多许多状况，很难断言什么是绝对的。”
“哪一点?”
凛子身躯微向前倾望着炉火，又点头呢喃着：“是啊，只有去死NC128!”
“是吗?是因为幸福才要死的啊。”
“你觉得两人永远永远同心不可能?”
他没开灯，直接躺在床上，穿着丝质睡衣的凛子开门走了进来。她站在门口略微踯躅后从床边悄悄摸上床，久木抱住她，她就紧贴在久木的胸口，喃喃地说：
“他们或许想让幸福永远持续下去。”
在林阴深处又看到有盏灯光，凛子问：“那栋别墅原本就是他的吗?”
凛子认为自杀需要惊人的意志力，久木也有同感。姑且不提病痛缠身的时候，在身体健康无碍时，要把自己弄死，还真需要相当的集中力和对死亡的强烈愿望。99lｉb•net
上次去修善寺过夜时谈到过阿部定杀死吉藏的事。
凛子再度启步。
“要说他们和别人不同的地方只有一点。”
“详细情况谁都不知道，只知道死的时候像是把绳子绑在门梁上，下面放把椅子他们站到椅子上套上绳索后再踢开椅子。”
走在静寂的夜路上，凛子又开始琢磨起武郎和秋子的殉情事件。
再想下去就更要钻进死亡的牛角尖。久木先冲了个澡，凛子接着走进浴室后，他先回楼上卧房。
“我了解那心情，的确，太幸福时就会担心这幸福是否能长久。”
“他们会不会在别墅待了两三天?”
的确，有岛武郎是当时文坛的大红人，波多野秋子三十岁，据称是位漂亮得不输电影明星的美貌女记。两人是人人羡慕的一对，又正当人生最灿烂鼎盛时期，为什么要选择死亡之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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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出现车前灯，待一辆汽车驶过后，凛子又问：
“差不多该休息了。”
久木也无意唱反调，愈希望幸福顶点永远持续就愈觉得除死之外别无选择，虽然可怕，但也像是事实。
今天早上还在这个房间里一边听雨一边做着漫长的情爱游戏，而此时雨声已无，黑暗中一片静寂。
雨后起了点风，在落叶松林间穿行而过。
久木近乎心痛般明白凛子的心情。
回到别墅后，两人又喝点儿白兰地，不过刚才一路走回来时谈的话都还留在脑海里。
“他太太已经病逝，孩子还小，他不去的时候那边都空着。”
“他在遗书中清楚地写道：‘此刻，我正在欢喜的顶巅迎接死亡。’”
“或许他们觉得太过幸福反而害怕了。”
“只是那样的话，如果他想背叛就真的能背叛，为了不让这种情形发生，或许只有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