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喝酒不也是吗？”
不狂妄，也不嚣张，不无聊，也不兴奋。
右手边有一座非常窄的紧急逃生梯，细长的走廊。“牛仔”正要走过玻璃门。
“无聊的时候啊，蹦迪啊……跟女人上床的时候……”
要是不能在职安大道前追上他，那就意味着鲛岛败了。当然，“牛仔”也可能在那之前把货处理掉。
“什么？！”中山道弘大喊一声，“为什么要判十年啊？开什么玩笑！”
“为了确认你有没有吃过那药片。”桃井说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调查员最有效的对抗方法，就是把抓来的毒贩变为情报提供者，即线人(SPY)。
“牛仔”与鲛岛的距离足有三十米，自然不会注意到他，他的注意力在其他东西上。
“手套借我用下。”鲛岛对其中一位巡警说道。
“到这儿来。”鲛岛走了过来，戴上白手套。少年闭口不语。
只要是手下有S的调查员，都见过S被压力压垮、暴走乃至崩溃的样子。
话音刚落，“牛仔”撒腿就跑。两位巡警兵分两路，一前一后两面夹击。
夕阳下的靖国大道上，站着三位少年，右边的贴身穿着一套牛仔装，中间那个七分袖T恤加黑短裤，左边的则是裁短袖子的运动衫加棉裤，长发辫垂在帽子下。
“就这些。”巡警说道。他故作冷静，可眼底却流露着迷茫。
“什么时候吃？”
不久，紧绷的精神会像拉过头的橡皮筋一样，断成两半。
当时，桃井在署里有个外号——“馒头”，意为“死人”。十多年前，他的独生子死于一场不幸的交通事故，打那以后，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热情。
鲛岛拖着伤腿跑着。他不知道伤势严不严重，不过牛仔裤能起到一定的止血作用。在新宿，有人带伤走路也不会引人注目。
停顿数秒后，少年怒吼道：“老子不知道！”
然而，鲛岛并不喜欢把自己抓来的毒贩变成S。
鲛岛盯着他的左手。
这个时间段的电玩中心里尽是十多岁的年轻人。每周防犯课少年组的同事都要来这儿“扫荡”两三次。然而在这个时间段扫荡，最多也就是抓到两个吸烟的未成年人。
“只要承认我吃过就行了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药！只能High一下，一会儿就没感觉了，这玩意儿就是玩具！还不如海乐神管用呢！”
“痛死了！”他用右手扶着左手，鼓起腮帮子，再也没吭声，怒目圆睁。
“牛仔”趁机逃走了。
“哦！”他叫了起来。
中山道弘吐了，审讯室的桌子上全是他胃里的污物。
S只有两条路可走：进监狱，或是继续自由。可自由总是伴随着死亡的危险。即便是“一手养大”的S，天机泄露时，刑警也不一定会保护他的生命安全。不仅如此，变成S的毒贩在惊恐中度日，为缓解恐惧，只会更加依赖兴奋剂。
“闭嘴！”另一位巡警说道。
不用S而铲除贩毒组织难于上青天，然而这就是鲛岛的行事风格。
等待他们的，只有绝望的未来一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
人流穿过马路，朝他们走去。他们不时将视线投向人流，可眼神中并无紧张。
期间，少年与两名负责监视的巡警等候在审讯室中。
砰！“长发”呻吟起来。小刀应声落地。
“我猜也是。你以为只有土气的瘾君子才会打兴奋剂，是吧？”
五年前，鲛岛从警视厅本厅公安部外事二课调往新宿署防犯课时，桃井就已经是防犯课课长了。
“干吗？”少年噘着嘴，可已浑身是汗，脸色发青。
“他可不知道这要判十年——”
“想在监狱里过成人礼吗？”
“我可没这么打算。”桃井摇摇头。
“你不说话，我们也知道你是谁。中山道弘，十七岁，钱包里有摩托车驾驶执照。”桃井说道。他五十出头，级别与鲛岛一样，都是警部。他那稀疏的头发总是清爽不油腻，穿着茶色或灰色的土气西装，平时极少开口说话，从不主张个人的存在。
“放开我！干吗啊？”ｗww.９９lｉｂ.nｅt“牛仔”被按倒在地，他扭动着，大喊着。
车辆再次驶动。
“要是你肯尿，自然不用插管。”
鲛岛正要跑过去，左脚踩突然被人抓住，使他打了个踉跄。
所以鲛岛一直躲在马路对面，如果距离小于十米，这群人就会四散而去，仿佛看见了某种散发出恶臭的污物一般。
“混账！”鲛岛怒吼一声，手肘对准“长发”的额头一击。
“少啰嗦，老实点儿！”考虑到周围还有围观者，巡警们搜身时的口气比平时温和多了。
可乐与奶昔的纸杯、泡沫塑料做成的汉堡盒与包装纸占了其中三分之一，有的杯子被丢进去时里面还有冰块，搞得垃圾箱里湿漉漉的。
少年瞪着鲛岛，鼻孔张得老大：“我犯什么事儿了，啊？大叔！”
鲛岛心想，他们绝对不满十八岁。
“五百。”说完，中山道弘睁大眼睛补充道，“我可没卖过，是别人告诉我的。”
“十七啊。”“短裤”若无其事地回答。卷毛女跑得最快，已然没影儿了。
鲛岛没有理他，撒腿就跑，每用左脚迈开一步，臀部都会感到疼痛。
鲛岛回头一看，“长发”站起了身。
他把zippo打火机的锉放在大腿上挫了一下，再用火点了烟。
鲛岛咬紧牙关，握紧刚拔出的特殊警棍，对准“长发”的左手往下挥去。
同理，少年肯定不会进店。逃命贼人的本能，就是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有人在监视我。
“放开我，我犯了什么事儿啊？”
“哪儿搞来的？”
“站直了，两腿开立，双手举过头。”
“来来来，让一让，让一让。”
“呵——”“长发”吐了口气，又做起了假动作，趁鲛岛的注意力被高举的右手吸引时，他便用下方的刀发起了攻势。
嘘——尖锐的响声，行人纷纷将视线投向鲛岛。最快作出反应的正是穿着制服的警官们。
“是吗？”鲛岛低声说道，“课长，还是告诉他吧。”
走到楼梯的墙壁正好能挡住五人视线的地方，鲛岛撒腿就跑，迅速穿过地道，一步两层台阶地往上冲。
不过，他应该没有那个闲心——现在的他，恐怕满脑子都想着如何逃离歌舞伎町吧。除非逃到追捕者伸手无法触及的地方，否则，他是不会想到去处理货物的。
狭窄的走廊中，只能前后移动。
“没胡说。”鲛岛说道。
结束治疗后，鲛岛去更衣室换了条裤子，与桃井一同来到审讯室。
“别人给的。”
就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个普通画面。
巡警们跑向鲛岛。鲛岛摇摇头，伸出右手：“那个穿牛仔装的！”
“啊呀呀……”“短裤”就挡住了他的去路，脸上带着一丝浅笑。
有的S会手持凶器，大吵大闹，甚至会伤害到无辜的人，夺走他们的性命，最终走向毁灭。如果他们吃了兴奋剂，在毁灭之前定会发挥出超出常人的体力。兴奋剂是一种疯狂的药物，它会缩短人的寿命。但也能让体力在短期内异常燃烧，就像是往汽车引擎里倒喷气机的燃料一样——惊人的爆发力之后，便是一片灰烬。
兴奋剂交易的流程大致分为五个阶段。
“那又如何？”
五人组朝附近的电玩中心走去。
“你知道自己有什么嫌疑吗？”桃井平静地问道。少年没有回答。
陀螺剧场门口，有两位穿着制服的巡警正在巡逻。
“开什么玩笑！怎么能这样？！简直就是严刑拷打！”
鲛岛从臀部口袋里掏出警哨，用力一吹。
“不知道，兄弟给的。”中山道弘随口扯了个谎。
不久，他找到了一个折过的灰色塑料袋，大小与两个香烟盒相当，厚度则相当于一个香烟盒。
“长发”更早来到门边，他靠在墙上，面朝鲛岛，脸上的浅笑与“短裤”如出一辙，左手则插在棉裤口袋里。
“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
“所以我们要验尿啊。让你们High起来的是一种叫甲基苯丙胺的东西，那可不是什么新玩意儿，五十多年前就有了，就是样子跟药九-九-藏-书-网效不一样，这就是兴奋剂。”
“不是我！”少年——中山道弘大声说道。
其中一人发现了鲛岛的伤。
他把刀的位置放低，对准鲛岛的大腿随便一捅——一看便知是老手，不是玩玩的。
中山道弘主动提供尿液进行药检，结果为阳性。
鲛岛正要去追“长发”……
“长发”眼底放光：“老子不知道你是哪根葱，谁让你把老子撂倒的？活该被捅死！”
“我没事。”
垃圾箱是不锈钢做成的，高一米左右，投入口有两块活动板，前后各一块。
“干吗，要给我下套啊？违反药物法罪名太轻，还要加违法抽烟吗？”
三人身上的银项链与戒指多得能闪瞎人眼，马路对面的鲛岛甚至能听见那叮当的响声。
又来了，鲛岛心想。有人在发自己的照片不成？还是说这群十多岁的家伙有超能力，能瞬间看穿警察的伪装？
他们是一个小队，组织得很好，覆盖了三百六十度全方位。
他来到电玩中心门口，卷毛女和光头女正在玩入口处的抓娃娃机，“短裤”与“长发”依然注意着周遭的情况。
“牛仔”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烟，驾轻就熟地倒出一根，叼在嘴上。是好彩(Lucky Strike)。
“这玩笑可不好笑啊。”
“不就是香烟嘛，警官。”少年讽刺地歪着嘴。
行人的红灯亮了，车辆纷纷发动。三人的身姿被车流挡住了。
“开什么玩笑！”“牛仔”吼道。
“你知道那是什么药片吗？”鲛岛问道。
一旦成为线人，即“S”，他们便会永远协助警方办案，只为保住小命——因为身份一旦曝光，会保护他们的只有警察。
“承认个毛！你们有证据吗？指纹只能证明我碰过它，又不能证明我卖过它。”
其中一个把头发漂白了，还烫了卷，另一个的头发则很短，几乎和光头差不多。两人皮肤黝黑，刚过去的盛夏在她们身上留下了印记，白色的袜子堆在脚踝，脚上则穿着运动鞋。
“验尿？干吗？开什么玩笑，要我的小便干什么？我才不要呢。”
那假动作没能让鲛岛背过身去。
“违反药物法呗。”中山道弘迫不及待地说道。
鲛岛一言不发地看着巡警们搜身。巡警戴着手套，从少年口袋里掏出钱包、打火机、香烟、钥匙圈和BP机。
鲛岛一个转身，朝小门走去。“长发”松开墙上的手，迈向同样的方向。
就连黑帮和普通罪犯都无法识破鲛岛的真身，可这群人一眼就发现了。
“那就检查一下吧。”鲛岛对桃井说道。
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只属于他们的音乐。他们的视线投向四面八方。
中山道弘吓傻了，他瞪大眼睛，看看鲛岛，又看看桃井，喉结一动一动，脸色已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几乎是灰的。他张开嘴，仿佛有话要说，或是想要大喘一口气。
“从名字问起吧。我是新宿署防犯课的鲛岛，他是课长桃井。”鲛岛隔着桌子对少年说道。
中山道弘倒吸了一口冷气：“干吗要折磨我啊？”
“你承认吗？”桃井问道。
像是在等人，也像是在消磨时间。
“如果你拒绝，我们可以向法官申请鉴定许可和搜身许可，再请泌尿科的医生来，插根橡胶管到你尿道里去，这就叫导尿管。不管你想不想尿，膀胱里的尿液都会顺着管子出来。不过……插管可是很疼的。”
两个少女离三人组越来越近，上了人行道，“光头”女不动声色地伸出右拳，长发少年则用左手掌接住拳头，两人面对面，一言不发，剩下的两只手则一上一下地碰在一起。
少年喘着粗气，抬头望着鲛岛。四目相对，少年随即错开视线。
“不知道，又不是我丢的。”
“没错，你另有罪名。”
“那就验个尿吧。”
中山道弘吞了口唾沫：“说我吃过就行了吗？”
二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那你没吃过吧？”
“什么啊？！”
行人的信号灯变绿了，两人走了起来，径直穿过马路九九藏书网。鲛岛目测，她们大概十六岁。
他掏出一根烟，点着。
“好好听着。”鲛岛恶狠狠地说道，“就连你们这些卖药的，都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你们以为那是美国来的新玩意儿，觉得很时髦，是吧？”
因此，零售组织与毒贩之间有一层坚固的防护网，大多数毒贩的毒品都是从其他毒贩手中买来的，只有很少的人能直接从中间商那里买货，但他们也不知道交易对象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即使知道，也不会告诉调查员，因为找到了零售组织，警方就能顺藤摸瓜，把一级经销商和制造者一网打尽。三者之间总有巨额款项流动，联系较为紧密，警方查起来也就更容易了。于是零售组织会尽可能防止情报外泄，说漏嘴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胡扯！兴奋剂是傻瓜瘾君子吃的啊！我……我……我怎么会吃那种东西啊！”
“可……兴奋剂不是用针筒打的吗？”
中山道弘目瞪口呆：“胡说！”
“为什么要判十年啊？说啊！”
鲛岛缓缓走下地道入口的楼梯，他并不急于摆脱三人组的全方位监控。
然而——那家伙爆了，只能再找个新的了——也有人会撂下如此冷酷的话语。
里头固定有一个水蓝色的大号垃圾袋，投进垃圾桶的垃圾都会掉进袋子里。
“牛仔”不见了。
“是吗？”鲛岛平静地望着少年的眼睛。
“老子干什么了？说啊！说啊！”
鲛岛与桃井没有作答。
有三分之一的人还穿着学校的制服。
“让开。”
一对情侣把纸杯放在中间那个垃圾箱上，大口大口地吃着汉堡。鲛岛走近他们：“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两人连连后退。
鲛岛用戴着手套的手掀开盖子。
——杀手要来了。
说他们自作自受也无可厚非，可把他们逼入绝境的，正是S的身份，但没人会去追究刑警的道义责任。
“是！”巡警从制服口袋里掏出白手套。周围围了几十个人。
“长发”转了半圈，跌倒在地。没等他有反应，鲛岛就跨过他的身体，推开了小门。
瘾君子在不断转变为毒贩子，有多少瘾君子，就意味着中间商手下有多少毒贩子。即使警方能抓住几个小毒贩，可有的是人能项上去，抓再多毒贩也没有显著效果。
“是他捅的吗？”
一
他噘起嘴，耸耸肩。鲛岛推开他，走进电玩中心，直接往深处走。
桃井叹了口气，又点了根烟：“药效有多久？”
“没什么。你们都爱吃这玩意儿？”桃井问道。
鲛岛把箱盖放在地上，瞥了少年一眼。
“你就是吃了。”
这让鲛岛与桃井构筑起深厚的信赖关系，虽然他们平时并不把“信任”二字挂在嘴边。
鲛岛问道：“几岁了你？”
“去警署吧。”鲛岛说道。
桃井瞥了鲛岛一眼：“你怎么知道？”
打开塑料袋一看，里面有五板药丸，后面封着铝箔，正面则是透明的。
桃井把抽到一半的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起来！”巡警拉起“牛仔”，可“牛仔”甩开了他的手。
鲛岛把手搭在“短裤”肩上。
警员从沉默的少年手中采集到了指纹，果然与塑料袋及药片上的一致。
四人一动，人墙就散了，但没多久又围了上来，巡警只能赶人。然而，凑热闹的人有增无减。无可奈何之下，巡警只能用肩上的对讲机请求援助。
鲛岛把折过的报纸夹在腋下。两个身着迷你连衣裙的少女从药店的转角穿了出来，站在路口。
少年抬起眼说：“少吓唬人。”
“带包香烟就会变成这样啊？警察能这么冤枉好人吗？”
于是毒贩子与买药的瘾君子之间的分界开始模糊不清，大多数底层毒贩都是瘾君子——这便是毒品案件的特征，也是根除毒品变得越来越难的原因之一。
“没错。”鲛岛点点头。
除非店里有他的熟人，能躲在厨房里，否则他一定还在路上。
这回鲛岛毫不留情，用右手揪住他的衣领，左手则按住他的右肩，给了他一个扫堂腿。ｗwｗ•9９lib•neｔ
“哎呀，别这么说嘛。”
三人都在抖动身体，仿佛在跳舞一般。
“‘冰棍’？”
“你真不知道啊？”桃井接过“冰棍”问道。
“长发”的背脊顿时僵住。
鲛岛缓缓后退——他想尽快追上“牛仔”。
“要是查出你的指纹呢？”鲛岛说道。他把袋子叠好，交给巡警。
“最近的确很流行。”
那好像是“长发”等候已久的时机，他冲了过来。
“嗯，吃一片就爽了，脑子也清楚了，跟薄荷脑似的。”
垃圾箱前的“牛仔”认出了鲛岛，呆若木鸡。
“这是什么？”
“你还会这么高深的词啊！”鲛岛逼近少年。
第三阶段是从一级经销商手中购买毒品，分成小包，再把毒品零售给毒贩子的批发组织。
“它和海乐神不一样吧？”鲛岛说道。
中山道弘沉默了，只有眼珠在打转：“不知道。”
这家电玩中心的结构，鲛岛烂熟于胸。右侧深处是赛马机，旁边有一扇小门，通往大楼的后门。
“谁？”
第四阶段是负责零售的毒贩子，但他们与第五阶段的瘾君子之间并没有明确的分界。换言之，从毒贩子手里购毒的是瘾君子，但瘾君子要赚钱买毒品，光靠正经工作的收入是不够的，于是主动当起了毒贩子，向周围人兜售毒品。
然而，桃井的警官人生并没有结束——两年前，他亲手开枪打死了私造枪支的嫌疑犯。要不是他出手相助，在署里备受孤立的鲛岛，早就被犯人折磨死了。
桃井点点头，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盒烟：“要抽吗？”
“短裤”瞪着冲上地面的鲛岛，红褐色的头发一点儿也不油腻，在额头中间一分为二，脸颊上还留有痘印。
“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冰棍’，这三个月里，在涩谷、新宿、六本木都能看到，吃完十分钟后就会起效，药效持续一个小时。你说得没错，一颗五六百块，就连你们这些卖药的——”
他们并没有戴耳机，除了电玩中心的噪声外，没有任何音乐声，可他们就是在跳舞。
“在这儿？！”察觉到鲛岛伤势的巡警惊愕地问道。照理说应该去最近的派出所搜身才对。
“长发”高举右手，把手掌对准鲛岛，掌尖用力，稍稍前倾。
“那就让开。”
鲛岛迅速闪开。
跑到东急文化会馆前，鲛岛终于看见他了——在汉堡店门口的人群中。
“牛仔”刚进入逃亡的第二阶段。店门口有好几个金属垃圾箱，他正从其中一个垃圾箱旁走开。
“我没卖过！”
“闭嘴！”两边的巡警按住少年的手臂，抬头望着鲛岛。
第一阶段是制造者。现在大部分毒品都是在日本国外秘密制造的，原因有二：一是国内很难搞到大批量的毒品原料；二是毒品的制造过程会产生氯化氢，闻到恶臭的邻居容易起疑。
“大叔，好疼啊！”
“多少钱一片？”
“没。”
“也是。”
“长发”从兜里掏出左手，他摆弄着金属弹簧刀，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当心我捅你哦。”
每个调查员都有属于自己的S，他们不会轻易把S的身份告诉其他刑警。只要他还像以前一样当毒贩，就必须防止他已成为S的消息走漏到零售组织耳中。
报告直接被送到了鲛岛手边——他正在医务室里包扎臀部的伤口，伤口深三厘米，长八厘米，痊愈需两周。
“一小时吧，很快就不行了。”
中山道弘脸色惨白，面无表情，嘴唇半张：“我没听说啊……”
“那药片啊！还用问吗？你们肯定会说我不是药剂师却在卖药。”
把侧脸对着鲛岛的“短裤”转了个身，“长发”则往电玩中心深处的昏暗角落里走。
“原来如此。”
鲛岛走到汉堡店门口的垃圾箱时，又有四位巡警赶到了现场。
“我怎么知道！一开始我们管它叫‘跳跳’，现在叫‘冰棍’吧。”
“喂！蹂躏人权啊！搞毛啊！”少年吼道。
鲛岛把手伸进垃圾袋里，在纸巾、断薯条与纸杯中搜寻。99lib•net
两人一脸惊讶，可还是照办了。
制造者大多是中国台湾以及韩国与东南亚的贩毒组织。而近年被查到的兴奋剂中，有九成是从近在咫尺的中国台湾走私而来的。
“我都说了，我没吃！”
第二阶段是从国外走私兴奋剂到国内的一级经销商，其中包括日本方面的走私者、在日本国内运输毒品的人以及毒品的保管者，等等。
留下一位巡警负责记录，鲛岛与桃井的审讯开始了。
“吃了药上床肯定很爽吧？”鲛岛插话道。
“呀吼……”“长发”大叫一声。
鲛岛凝视着中山道弘的脸，默默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用证据保存袋包好的“冰棍”。
“那是什么？”
鲛岛与新宿署防犯课课长桃井一同负责审问。鲛岛捡到的塑料袋与垃圾箱里的其他东西被送往鉴识课。少年来到新宿警署后一言不发。
“这比酒有用多了吧？”
少年毫不胆怯。他缓缓抬起头，眼角发红，等着朝他走来的鲛岛。突然，他大声吼道：“开什么玩笑！老子干什么了？！”
“搜身。”鲛岛说道。
“这位警官可不是吓唬你。”桃井四平八稳地说道，“你的同伙逃走了，但他捅了这位刑警一刀，这可是伤人罪。如果他明知鲛岛是警察，是为了让你逃跑故意所为，那就适用，妨碍公务的罪名。”
他面无表情地错开视线，缓缓转过身去，让鲛岛无法看见他的脸。他对“长发”说了些什么。
然而，当“长发”的右手把帽子甩在鲛岛脸上时，他不禁错开了视线。他想转身，可没有空间给他转，左臀部传来剧痛。
“你别以为未成年人只要保持沉默，就会被送去家庭法院了。”鲛岛说道，“我给你解释解释吧。未成年人如果犯罪，先送去家庭法院接受审理，判保护观察处分后再送去少年院。但这只适用于罪行较轻的人，若是重罪，去的就不是家庭法院，而是检察院了，这是刑事审判，一旦被判有罪，去的就是少年监狱，可不是什么保护观察，也不是少年院，是正儿八经的监狱，听明白了吗？”
“吃进去也行。这种‘冰棍’工艺特殊，能在短时间内被人体所吸收，但甲基苯丙胺的含量很少，所以药效并不长。你知道吗？在街头买那些注射用的毒品，要五千到一万。相比之下，‘冰棍’要便宜多了，五百块一粒，中学生的零花钱也买得起。不过啊，毒品终究是毒品，即使它便宜，你有种每天吃啊？一眨眼的工夫就上瘾了，一颗不过瘾，得一口气吃两三颗，每隔几小时就要来一颗。真是太蠢了！真正的聪明人，是让你们卖药的家伙，他们骗你们说，这是新药。笨蛋在卖药，去买药的比你们更笨，明白吗？《毒品取缔法》里规定，未经许可，擅自持有、转让、使用毒品的人，判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抱有盈利目的，就是十年以下。”鲛岛一口气说完，“明白了吧，所以抽烟什么的，我们根本不在乎。”
推开玻璃门，冲向大楼后的小路。贼人逃跑的时候，总喜欢往歌舞伎町的深处跑——因为那儿人多。
一位巡警挡住了“牛仔”，仿佛阻止三垒跑者的捕球手一般。“牛仔”朝右边跑去，不料被另一位巡警逮了个正着。
鲛岛拖着左腿走过去。两位巡警隶属于警逻课，都是二十五岁上下。
鲛岛与桃井立刻明白了将要发生的事，赶忙后退一些。
“当然不一样，那又不是安眠药。”
海乐神是一种安眠药。
长发男与光头女站在最深处的兑币机前，长发男手撑墙壁，光头女也扭动身体靠着他的手。
“长发”靠在墙上，转了半圈，瘫坐在地。
鲛岛下定决心，把右手伸向腰后，握住皮套里的特殊警棍。
他们的生活总有一天会崩溃——毒瘾越发严重，甚至产生被害妄想症。S的身份，让他们更加容易陷入被害妄想之中。
“警部，您在流血——”
“别小看未成年人，别把莫须有的罪名加在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