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用生命支付遗产税
第一节
这种天气令人郁闷。
只有不成气候的家伙才会在学园祭的摊位上把妹，也只有那些后段班的货色才会轻易上钩。
我故意一边整理桌子一边说道。言下之意，就是想告诉她，案子大部分都是我搞定的。只要观察一下，谁比较可靠即可一目了然。
“你父亲在忙吗？”
“喔，让你久等了。”
“真是不小的金额，所以那位小姐……”
“太好了！对了，还想请教一个问题，请问你先生以前是做什么的？”
“所以，你要我去找那位小姐……？”
我踢了踢老爸卧室的门。
“他通宵打麻将。”
“请问您先生在吗？”
老爸穿着他唯一一件Nino Cerruti现身了。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从窥视孔中判断委托人是上等货，所以在衣着方面也努力配合。
左邻右舍应该没有开这种车的有钱人。
“喔……，那请问令堂在吗？”
“我太早来了。”
我让少妇进门后，在猩猩脸的鼻尖前关上了门。请少妇在沙发上坐下，这才发现原本就寒酸的事务所，因为她的来访显得更穷酸了。
我拿出一根点着了火。
“关我屁事，我要去睡了。”
我把精心泡好的法式烘焙咖啡端到少妇面前。她喝了一口说：
“我想请教一个很失礼的问题，夫人是您先生的……”
“十亿！”
“好。虽然我们在一起只有两年，但我先生很疼我，还把一半财产留给我。”
“那就请你谈谈吧。”
“等一下，是输还是赢？”
“对。我觉得这样已经够了，我先生的遗产总共有将近十亿。”
“怎么了？今天跷课吗？”
我答道。在工作场合，老爸总是谎称自己单身。因为妈妈桑圭子再三强调，侦探最好不要有家累。
我无意久留，早早回到老爸的书桌前，偷了他的宝马烟。在我家，只要不是当着老爸的面，抽烟喝酒百无禁忌，但偶尔会被他抽一点烟酒税。九九藏书网
一进门，他便忍着呵欠，一脸睡眼惺忪，胡碴都冒了出来。
为了掩饰彻夜不归的窘境，他早就不顾父亲的形象，努力装可爱。
“了解。”
一张白皙的瓜子脸不经意地抬头向我望了一下。这名三十出头的少妇一身黑色洋装，十分美艳性感。
毛毯拉了下来，老爸睁开一只眼。
“我正在处理一些来不及整理的资料……”
不能悠闲地继续欣赏了。因为几个星期以来的第一个委托人在事务所楼下打电话。
礼车的庞大车体缓缓驶来，在圣特雷沙公寓的“麻吕宇”店门前停了下来。
司机一脸狐疑地朝事务所内张望。他不喜欢这里，但他脑容量不足，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喜欢。
“不在。”
然后就无疾而终了。
“这么说，另一半是留给他女儿……”
得赶快叫老爸起床。我刚起身，看到楼下的礼车打开车门，一名戴帽子、穿制服的司机先下车，打开雨伞，伸向后座车门。
老爸说着，似乎在四周寻找什么。我露出一丝冷笑，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盒宝马烟。他要找的东西在这里。
她的尾音有点低沉。即使我不是那个色胚老爸，也不免对声音的主人感到好奇。
这就是所谓的秋雨绵绵吗？雨时下时停，天空阴阴的，好像老爸打完通宵麻将的沉重眼皮。
十七岁的我对于比我大十岁以上的少妇有感觉，或许有点变态吧。我暗自这么想，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您是刚才打电话来的那位吧？所长正在里面整理资料，马上就出来了。”
“太好了，那事务所就交给你啦。”
“若说出门的话，应该也算吧。她十五、六年前就出门了，好像没回来过。”九九藏书网
“他叫鹤见康吉。”
“知道了，请继续。”
我朝猩猩脸笑了笑，那张为了少妇不惜奉献生命的脸露出不满的表情。
“现在上楼了，年约三十二、三岁，穿着黑色丧服，应该是老公刚死。”
“不，我是他儿子。”
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高跟鞋的叩叩声，一听就知道是她。
“原来是少爷，请问令尊在吗？”
“夫人……”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
这种事不必大惊小怪，嗯，嗯。
“请进。”
“辛苦了，你去资料室待命吧。”
目前还无法预测她对老爸会有什么印象，所以，我不想让她知道那个人格破产的家伙是我家人。
“那我马上过去。”
“不，他不是我爸，我只是助理。”
所谓来不及整理的资料就是刷牙、刮胡子，还有梳理乱翘一通的头发吧。我在心里嘀咕道。我把咖啡倒进咖啡杯，递给装模作样靠在桌旁的老爸。
“他在睡觉。”
我很想把剩下的六大特技告诉你，但这里有点不方便……。我忍住想要这么说的冲动，露出羞涩的笑容当作回答。
老爸张开双眼。
“委托人来了！”
三房一厅其中的四坪大空间是老爸冴木凉介的“侦探事务所”，剩下两个三坪大的房间分别由我们父子俩分享。此刻，老爸应该在那个充满观叶植物的淫荡空间里沉睡。他今天早上八点才回来。
“不行，我起不来，明天再说……”
“这只是粗略的计算，或许更多一点。”
没有客人上门，电话响了两次，都是理专推销投资。
我从雨伞的缝隙间看到一双穿着黑丝袜的美腿伸向车外。双腿并拢，姿势优雅地下了车。
一开门，发现刚才看到的那名少妇站在门口，个子高跳，前凸后翘，身材玲珑有致，晶莹剔透的白皙脸蛋，点缀着樱桃小口，唇边还有一颗诱人的痣。藏书网
里面没回应。我开门，发现用毛毯裹着头的老爸正在搔抓露出的屁股。
“两年前。”
老爸背对着我挥了挥手，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七个多小时。
“今天是学园祭，接下来连续放三天假。”
“嗯？”
老爸用力打了一个呵欠，抓了抓头，正打算走进沉睡的世界。我赶紧叫住了他：
“你好，这里是冴木侦探事务所。”
“鹤见征信社！这么说，你先生叫……”
老爸清了清嗓子看着我，我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向少妇行了一礼。
“来了……”
“请节哀顺变。”
“……？”
“爸，生意上门了！”
“对。”
“对，我们的年龄虽然有一段差距，但我们相亲相爱……。所以，我猜我先生也难以启齿。”
“你自己去看。不过，记得先换衣服。”
少妇再度嫣然一笑。
卷门书桌上的电话响了。
她的语气似乎在说，这你应该懂吧。我替老爸吹了一声口哨。
“第二任太太，第一任没生孩子，二十年前就死了。”
“分红，还有替你顾店的钟点费。”
回到房间，我把对讲机放在耳边。
“这是我的七大特技之一。”
“我不会乱花的。”我故意挖苦说道。
“人家坐礼车来，还雇了司机，是有钱人。”
“！”我明显感受到老爸的惊讶。
他抽出其中一张给我。
在这几个小时之内，我去了“麻吕宇”两趟，吃饭、喝茶打发时间。“麻吕宇”也门可罗雀。
我吐出的烟从稍微打开的窗缝爬向潮湿的天空，被雨水淋得湿透。
电话彼端传来沙哑而成熟的女声，如果是老爸，一定会色心大发。九*九*藏*书*网
“好困……，你帮我应付一下……”
“隆，咖啡。在我出去以前，你先撑一下。”
坐在这里，可以看到窗外淋湿的“麻吕宇”遮雨篷和经常引起误会的“SAIKIINVESTIGATION”霓虹灯招牌。
“嗯，不输不赢吧。”
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这女人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地说“相亲相爱”这种字眼。
“对。”
“她出门了吗？”
“是个大美女喔。”
老爸似乎还无意起床，照这样下去，他可能一觉睡到半夜。事到如今，我也不会对他的社会适应不良症感到惊讶了。
老爸说道，他似乎已经放弃找烟。
“我先生有个女儿。他在遗书上写着，那个女儿今年十七岁了。”
不会吧——我看到礼车后方竖着一根汽车电话的天线。
“喂，请问是冴木凉介先生的府上吗？”
“是调查方面的助理。”
“我就是为这件事上门的。不瞒你说，我完全不知道那孩子目前在哪里？在做什么？”
在我关上房门的同时，门铃响了。我煮了咖啡，跑向玄关。
“你之前不知道吧！”
我们商量过，在接听电话时，要把声音降低两个八度。
圣特雷沙公寓前的小路一直通往广尾的十字路口，有一辆很大的美国车驶了进来。这辆礼车的车身特别长，后座的窗玻璃贴上漆黑的隔热纸，完全看不到里面。
基于这样的缘故，我冴木隆正坐在圣特雷沙公寓二楼“冴木侦探事务所”的桌边托腮沉思。
“他在睡觉喔，请问是身体微恙吗？”
“我把遗书的影本也带来了，希望派得上用场。”
“真好喝，你很会泡咖啡。”
“了解了，我接受你的委托。”
这种日子，无论夜游或在家念书都提不起劲。我就读的都立高中由于举办学园祭，从明天起连休三天。这种学园祭参加第二次就无聊了，那些聪明的家伙一早就开溜，整天泡在麻将馆和咖啡店。99lib.net
冷硬派推理的疯狂爱好者圭子妈妈桑坐在吧台前，专心读着达许，汉密特(Samuel Dashiell Hammett)的新出版译作。广尾的“吸血鬼伯爵”酒保星野先生，也心无旁骛地玩着他最爱的编织。
车牌是白色的，看来有专用司机。这个世界上到底是怎样的人拥有这种车？
少妇身后站着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庞然大物。他的长相很滑稽，体型好像大猩猩。我看到他淋湿的左肩，知道他是刚才撑伞的司机。
“是吗……”
少妇说道，朝我嫣然一笑。
他不情愿地从皱巴巴的长裤口袋抓出十四、五张万圆大钞。显然，昨晚大赢了一笔。我这老爸装糊涂的功力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他口齿不清地答道，我只能使出杀手鐧。
“总之，她应该抛弃我们了，因为我老爸人格破产。”
“黑墨，没事了，你去车上等。”
“我叫鹤见英子，我先生一个星期前刚过世，我目前正在服丧。”
七十二岁的老爷爷和这么性感的少妇一起生活，怎么可能长命嘛。
“呃，我第一次打到贵事务所，有事想委托你们调查，我可以上门拜访吗？”
“我先生和我没有孩子，他去世前，刚过了第七十二次生日……”
“他开了一家鹤见征信社，算是你的同行。”
“不久之前，我还以为我是他唯一的眷属，没想到……”
“呃，我想跟令尊讨论股票买卖和投资的事……，那我改天再来打扰……”
“没问题，那就恭候您的光临。”
他说这种话的时候，通常都有赢钱。我朝他伸手。
“此话当真？”老爸呻吟道。
老爸穿着T恤、四角裤，裤裆部位还搭起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