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恐怖的报酬
第二节
“带我去。”老爸推了是藏一把。是藏摇摇晃晃地走在因为受到爆炸冲击,家俱东倒西歪的走廊上。
老太婆刺了他好几针,所以他毒性发作的速度比神谷更快。铁仔双手撑在地上,试图想撑起身体,但还是无力地倒在是藏的身体上。
老爸用左手将抱头缩成一团的是藏拎了起来,右手的枪一晃,几乎没有瞄准就开了枪。在房间角落举起步枪的士兵立刻发出一声惨叫。
“珊瑚……,好美的名字。”米勒闭上眼睛说。然后,长叹一声,从此再也没有动静了。
终于,老太婆翻着白眼,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铁仔一松手,她就倒在地上。
“他找到比老头子更好的对象,所以弃暗投明了。”
“那到底是什么?勇气吗?”
“画在里面吧?”
老爸皱着眉头。是藏放声大笑。
“老爸——”
“不相信就算了。”老爸还在嬉皮笑脸。他的笑容还来不及收起来,停在庭院里的礼车轰地一声爆炸了。
“会、会长!”
终于,老爸看着我说:“来吧,该做个了断了。”
“王八蛋!你居然敢骗我。”他拿手枪打老爸的脸,发出很闷的声音,鲜血从老爸脸上溅了出来。
“遵命。”我冲进地下室。
铁仔痛苦地笑着,用力咳嗽起来。他好像是时代剧中那种得了肺结核的流浪武士。
老爸一下车,环视着杀气腾腾的士兵。他手上拿着皮包,画再度放回了皮包。
“地、地下室。”
老爸踢开平台的门,举起枪,拉着是藏走了出去。
车子驶向停车区途中,出现了好几名士兵。面向停车区的主屋一楼是一片玻璃围起的平台。
老爸说着,将塑胶炸弹塞在后方的座位底下。
“活、该……。会长——”
“我是都立K高中的留级生冴木隆,我们之前见过,我是来救你的。”说完,我快步走向五月。我扶着他起来,准备解开蒙住他眼睛的布。
地下室最深处出现一个人影。是安田五月,他双手被绑在身体前,也被蒙上了眼睛,身上穿了那件尺寸太大的制服,旁边有简易马桶和铁管床。
“妈的……你……”
“你……”
是铁仔。他满脸胡碴,神情瞧阵,眼睛也凹了下去。脏兮兮的浴衣敞开着,露出绷带包扎的胸口。我刚才进门时没有发现,地下室角落还有另一张床。
男人以眼神向手下示意,他的手下立刻闪开了。
是藏噗咚一声跪了下来。
“对,但是——”
礼车沿着环状七号线行驶,已经进入世田谷区,距离是藏家所在的松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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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要画了吗?”
“呜呜……”是藏发出呻吟。他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和服上满是玻璃碎片,脖子也被玻璃割破了,流着血。
老爸点点头。
“好,你知道路吗?”
“你在磨蹭什么!为什么不赶快带上来!”
我正想回头,侧腹一阵剧痛,好像被扁钻插了进去般。我呻吟着,向前弯下身体。
位在主屋走廊尽头的楼梯通往地下室,那里有一道铁门。
“怎么会这样?”
“你想得太天真了,这皮包里也放了炸药,如果你想打开,整幅画都会炸掉。”
“做好准备冲吧。”老爸说,我用力踩下油门。
“铁仔,干得好。把这个小鬼干掉。”
我听从老爸的吩咐,将车子硬插进一辆厢型车和宾士车的中间。
“上面发生了什么事?”
汉娜老太婆张大眼睛,用弯得像钩爪的手指抓向铁仔的手臂。气得发疯的铁仔不为所动。
“慢着,你们别想逃!”
是藏豪三的豪宅以日本庭园隔成主屋和偏屋两部分,中间是铺水泥的停车区域,停了好几辆车。庭院内有好几座水银灯,主屋正前方有两个采照灯,照亮了停车区。
礼车一驶入,铁门立刻在背后关上了。
“怎么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是说真的,不然你试试?”
“铁仔,打开看看。”
铁仔想要站起来,却双腿发软。他难以置信地眨着眼睛。
“这和是男是女没有关系,有很多男人整天都在后悔,也有女人讨厌后悔。”
“阿隆,你进去将安田五月带出来。”老爸站在楼梯上对我说。
换我开车后,老爸将米勒的皮包放在腿上,将事先预备的子弹装进米勒的枪里,又拿出了剩下的塑胶炸药。
“在和新纳粹的枪战中全军覆没了。”
庭院和屋子里到处传来惨叫声。
老爸耸了耸肩。
“你忘了他说的话吗?他不愿意怀疑自己所做的事,如果不协助我们,对他来说,就是在怀疑自己。那是他根据自己的信念做出的选择,即使因此失去性命,他应该也不会后悔。比起活着后悔一辈子,他选择了不想后悔。”
“应该是是藏打来的。他一定是担心结果,所以打来了解情况。”
米勒点点头。
“呃!”铁仔尽管发出呻吟,却没有松手。老太婆也发疯似地一次又一次将针刺进铁仔的手臂,铁仔的手臂被刺得血肉模糊。九_九_藏_书_网
他似乎很想一枪毙了我们。
“我保证做到。”
“都是因为你们逼供,所以害我受到处罚,被关在这里。”
是藏枪口抵住老爸的太阳穴命令铁仔。
正门出入口有一道两公尺高的铁制大门,门柱上也装了摄影机。
“请你帮我、把画、先送去大使馆。”
“……”老太婆不知道用德文叫着什么。虽然我听不懂,但听她的语气,应该是说“太痛快了!”
“你说吧。”
是藏歪着嘴说。他的脸上沾满玻璃粉和血,一块红,一块白。
“和辉之前吃过一次闷亏,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要去是藏家吗?”
“不知道他后不后悔?”
“我如约带画来了,赶快带我去见是藏。”老爸压低嗓门说道。声音超有威严。
他跑过来时,老爸从后面拿枪托把他打昏了。
我、老爸和是藏都是一身白色碎玻璃,一不小心就会割伤。
铁仔用手指锁住我喉咙,我忍不住用力咳嗽,痛得蹲了下来。
走廊上弥漫着一股宛如白色雾霭般的烟,也有一股焦味,似乎真的着火了。
“我想……我应该、完蛋了……”米勒小声呢喃。
“你自己去看啊。”
“那个摩萨德的男人呢?”
他长裤皮带上挂了一串钥匙,我连同手枪一起拿走了。
一眨眼的工夫,拿着枪的士兵立刻包围了礼车。
我将礼车开到房子正门后,用力按着喇叭。
这时,地下室充满霉味的空气中,突然有一股碘药的味道。那股味道从背后传来。
“快逃——”
“啊啊……”是藏哀号着,看着身上的血迹,回头一看。
“死老太婆,我掐死你!”
“冴木!把枪和画给我。”
“对,要去营救安田五月。”老爸斩钉截铁地说。
铁仔冲向趴倒在地上的是藏,后者已经断了气。
枪声响起。是藏瞪大眼睛,鲜血在他的和服上扩散。
他拉着我的头发,把我拉起身。我的身体僵住了。
汉娜老太婆拿着枪站在那里,原本盘在头顶的头发散开,身上的套装也撕烂了,脸颊黑黑的。她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简直就像巫婆。
“沟口!”这时,主屋二楼的阳台上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
老爸注视着米勒。断了气的单帮客一脸安详,看起来很像大学教授或是艺术家。
“对方头上有光环,背上还长了翅膀。”
“就在你手上吧,等把你打成蜂窝后再说!”
“老爸……”
我和老爸在主屋一楼的平台和是藏豪三面对面坐了下来。二十坪大的空间内,四个角落都有士兵站岗,是藏坐下来后,那个叫沟口的男人站在他身旁。九九藏书网
“我的手下呢?”
米勒闻言露出微笑。
铁仔把枪放在地上,打开皮包的拉链。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铁仔从皮包里拿出塞尚的画。
我冲下楼梯,来到地下室入口,把钥匙插进钥匙孔。
“我没有钥匙。”是藏喘着气说。
我带着安田五月,和老爸一起冲出主屋。庭园内没有人,好几辆消防车警笛大作地赶来了。
对自己感到自豪和在别人面前虚张声势,自以为是大人物完全是两码事。真正的自豪或许是无法从外表看到的。
“别理他,吊一下他的胃口,让他坐立难安吧。”
“这样就可以在会长面前将功赎罪了,嗯?”
“老爸——”
“被你的心肝宝贝干掉了,他也挨了一颗子弹。”
离开赛马场游乐园,行驶了数百公尺后才遇到警车。他们终于接到报案了。后面还有一辆警车。警官看到现场时,一定会吓坏吧。因为简直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巷战,唯一毫发无伤的礼车司机也被老爸打昏了。
“好,跟我一起去!”铁仔拉着我,走到地下室入口。
我没有答腔。每个人都想为自己感到自豪,但要在自己身上寻找引以为傲的事情并不容易,要理解别人引以为傲的事也不容易。到底有几个人能够理解米勒带着怎样的自豪死去?
“谁?”五月蒙着眼,脸转向我的方向。
“你和那个摩萨德联手陷害我……”
是藏把皮包丢给铁仔,然后看着老爸。
礼车上的汽车电话响了。
地下室比我想像的更宽敞,大约有十坪大。天花板上有很粗的横梁,必须弯下腰才能走进去。天花板上的灯光也被横梁挡住了,无法照亮整个地下室,感觉很昏暗。
铁仔看到是藏被她打死了,气得连枪都忘了拿,右手伸向汉娜老太婆的喉咙。
“这就是所谓的男子气慨吗?”
“带我去见是藏。”
“大致上知道。”
“轮到你了!”
老爸还没喊,我就已经趴了下来。平台的玻璃被震碎了,细小的玻璃片全都扑向屋内。站在窗边的士兵也被爆炸的强风震到另一侧墙上。
“房子快烧起来啦——”
“很遗憾,现在送去医院恐怕也来不及了。”
是藏咧嘴笑了起来,拿着枪的右手往上一顶,对老爸说:“你这个蠢蛋!去死吧!”
老太婆扣下扳机,却只听到“咔嗒”的声音。她刚才打是藏的那一枪似乎是在枪战中用剩的最后一颗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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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问题。”
“你会后悔的。”
“带我去关安田五月的地方。”
“谢谢,我不想听一些言不由衷的安慰话,我有一事相求。”
是藏叼着雪茄,沟口立刻帮他点火。是藏大口吐烟,看到雪茄点着后,目光才终于看向老爸。
“找到了!会长,我找到了!”铁仔大声欢呼。
爆炸并非只有一次,而是连续炸了两、三次。因为火势引燃了周围的车子,导致油箱爆炸了。巨大的火焰窜到两层楼高。
我和老爸将米勒从起点站抬出来。米勒躺在起点站的阶梯上时,无力地张开眼睛。他侧腹伤口流的血已经将长裤都染红了。
看到这一幕后,我冲进地下室。
说话的是身穿和服的是藏豪三。
“和辉大哥呢!?”一个站在士兵中央,持枪的男人大声问道。
摄影机缓缓转向礼车挡风玻璃的方向,老爸将卷起的塞尚名画摊开,从内侧贴在挡风玻璃上。
“喔,不要动那辆车,我装了塑胶炸弹,搞不好连车带人都会炸飞。”
我和老爸拿着米勒的皮包,坐上车窗玻璃被打碎的礼车。老爸的那辆Cedric不见了,应该是汉娜老太婆开着那辆车逃走了吧。
“应该是自豪吧。身为一个人,能不能为自己感到自豪很重要。有些人会因为财产或是地位感到自豪,他是对自己的信念感到自豪。”
“怎么办?”
“安田五月在哪里?”
“你别管那么多,赶快打开!塞尚的画就在里面。”
“0K!”我应了一声,跑回走廊。跑到平台出口时,沟口按着右手,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
“然后,打电话到我之前告诉你的号码,通知对方我死了。我相信……他们会将我、送回祖国。”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安田……安田五月……”我一边叫,一边往前走。
那个男人顿时瞪大了眼睛,说:“你说什么?”
然而,没有人对他们开枪。
我们在庭园后方发现了后门,从后门溜走后,听到一阵好像爆炸声的巨响,是藏豪三的豪宅陷入一片火海。
“死老太婆!”
老爸和是藏站在那里。
“我忘了拿东西——”我说着,对准他的下巴挥了一记直勾拳,沟口应声倒下,后脑勺撞到墙壁昏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万一遭到临检会闹出大新闻吧,在下一个路口左转。”
“会长,什么意思?”
老爸说。我忍不住看着老爸,他面无表情。99lib•net
“老爸,完了——”
“只要能在祖国安睡,就……无所畏惧。”
嘎嘎嘎嘎,铁门慢慢向旁边滑开了。摄影机应该拍到了塞尚的画,但应该看不清楚坐在车上的我们。
老爸最先站了起来,拔出腰间的枪拿在手上。沟口好不容易瞄准老爸时,他的右手腕已经中了枪,沟口哀嚎了起来。
“钥匙在哪里?”
“对,他的任务是将画带回去。照理说,他可以拒绝我们的要求。”
“阿隆,趴下!”
“你手下的士兵和以前一样,都是一群废物,只顾自己逃命,没有一个人来救你这个首领。”
“珊瑚,海里的珊瑚。”
然后,又将手枪插在长裤的皮带里,皮包里只剩下催泪手榴弹和塞尚的画。
“米勒最后是因为他该执行的任务以外的事送了命。”我对握着方向盘的老爸说。
“在下一个路口时换你开车。”
“怎、怎么可能!”走在我们前面的男人脸色大变。
沟口听了,立刻大叫起来。
汉娜老太婆左手抓着自己右手上的戒指,她双脚悬空,踢着地板。她戒指上的宝石被她拔了出来,下面露出一根长达两公分的细针。老太婆把细针刺进铁仔的手臂。
“阿隆,闪人啰。”老爸说。
“那个……婴儿、叫什么……名字?”
“会、会、会长!”
“啊,会、会长!”
“如果你的话属实,你儿子也会跟着一起上路。”
“老头子也说过相同的话,但我通常会对别人说,只要和我交手,没有人不后悔。”
四处传来叫喊声,一名士兵从其他房间冲了出来,看到了我们。
铁仔从我腰上拔出枪,压在我的右眼上。
“沟口,在沟口身上。”
在泪水模糊的视野中,我看到是藏从老爸手上抢过手枪和皮包。
“王、王八蛋……”他左手伸向插在腰间的手枪。
“就是这么一回事,我终于一偿夙愿了。”老爸满不在乎,大大方方地承认。是藏脸色大变,鼻孔里喘着粗气,把雪茄丢在地上。
“会长!”铁仔冲上楼梯。
“王八蛋,你说什么!”
是藏的家出现在前方。他家的房子大得出奇,足足有一千坪。高墙上的监视摄影机监视着周围的动静。
“小鬼……好久不见了。”
那个男人忿忿地看着老爸,然后头一偏说:“跟我来!”
我和老爸跟着他走向主屋的方向,其中一名士兵打开礼车车门,打算停去其他地方。老爸立刻阻止说: